第25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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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实则湛明珩的确猜了八-九不离十。纳兰峥跳崖时虽寻准了那棵粗壮的歪脖子树,却也伤了腿脚,疼痛非常,强忍着进到山洞里头掩藏,撕了衣袖粗粗包扎好颈上的伤口便支持不住昏了去,也因此错过了起始在后山口呼喊寻她的僧人。
  再醒来便听见卫家那批人的动静。她不敢保证这山洞不被发现,只觉不得坐以待毙,便走了狭缝离去,并扯下了草藤销毁痕迹。
  只是纳兰峥比湛明珩想象里走得还远一些。她不晓得是锦衣卫在寻她,听见动静还道卫家人来了,靠着山壁歇息一会儿便一瘸一拐咬着牙往深山里去,一路与他们躲着猫猫,最终实在体力不支,只得藏身进了一道泥沟里。
  今夜无星无月,天色深黑,她身形又小,躲在那里恰被草丛掩着,确是一时难叫人发现。锦衣卫因行动秘密不得呼喊她,又被假线索耽搁了一阵,以至搜寻了近两刻钟仍未找着她。
  纳兰峥蜷缩成一团横卧在沟渠里,浑身都是血污和泥巴,只觉跟散了架似的,没有哪一处不疼。她的眼皮太重了,却因怕被卫家人找着不敢睡去,强撑着意志一扇一扇。
  像回到了前世死前一刻的境地,那般的黑,那般的冷,一面是大红灯笼高挂,丝竹管弦喜乐,人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一面是她挣扎呼喊,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因而比旁人更想好好活着。可她实在太累了,几乎就要沉沉闭过眼去,直到嗡嗡作响的耳朵里像做梦似的钻进来一个声音。
  那人语气阴沉,听得出是在极力隐忍。
  他说:“……再有半刻钟,找不着人就提四十九个脑袋来见我。”
  纳兰峥迷迷糊糊地,逼迫自己重新睁开眼来,只是想张嘴叫那人名字却干涩得发不出声响,想爬起来却根本找不着手在哪里。
  像整个人都陷在了泥潭里。
  恰此时,忽有一股腥臭的热气喷在了她的脸侧,叫她被迫醒过了神。
  纳兰峥一下子认出了这气息。她记起来,湛明珩与她说过,这座山秋日里最多的便是狼了。她前头好几个时辰都未遇见,实则是因下了雨,运道好的缘故。
  那股又湿又热的腥气萦绕在她鼻尖,叫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害怕得丝毫不敢动,死死攥着拳头叠交在心口,嘴里来来回回只呜咽了三个字:“湛明珩,湛明珩,湛明珩……”
  她喉咙干涩,出口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可就是这样细弱至极的响动,却叫立在三十丈开外草坡上的人霍然回首。
  她尚且绝望着,忽听哪里风声一紧,一支势头凌厉的箭刹那破空而至,“哧”一下不偏不倚射中了那只盘旋在她身侧的狼。
  滚烫又粘稠的汁液洒了她一脸,叫她直欲作呕,她却近乎欣喜地落了下泪来。
  没有别人了。
  这样黑的天,这样远的距离,这样一支救了她性命的箭,这样一个出现在此地的人,除了湛明珩,再没有别人了。
  兴许是穷途末路才见希望,她忽然有了气力,一面拿已然残破褴褛的衣袖去揩溅上了脸颊的狼血,一面从泥沟里爬了起来,只是方才爬了一半,还未能稳好身形便被一股不知从哪来的冲劲撞得整个人大力一歪。
  这一歪却没跌倒,她傻坐在泥地里愣了好大一愣,才惊觉自己是被人抱住了。
  身前的人屈着腿,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他的下巴抵着她的肩窝,润湿的发贴着她的脸颊,素来滚烫的手竟是凉得厉害,几乎要将她冻着了。
  她闻见一股十分熟悉的龙涎香气,其中似乎还混杂了雨水、青草、泥巴的味道。认出了这个人是谁后,她忽然无法抑制地哭了起来,一面还记得喊话:“湛明珩你……你怎么才来啊!”
  抱着她的那双手蓦然一僵,松松垮垮悬在了那里。
  纳兰峥却丝毫未察觉自己说了句如何剜人心窝子的话,见他不作声,自顾自哭得更厉害了,呜呜咽咽道:“悬崖太高了……山洞里还有老鼠……藤条上都是倒刺,我疼得险些没踩稳石头……你再晚一些来好了,再晚一些就能晓得一只狼究竟能吃我几口了……!”
  被卫洵逼迫至绝境她不曾哭,无数次险象环生她亦隐忍不发,她忍了那么久,可湛明珩来了,她忽然就忍不住了。
  就像摔倒了的娃娃,倘使四下只自己一人,未必哭得多凶,可若有旁的大人在场,还去宽慰她几句,她便得泪如泉涌了。
  湛明珩从未见纳兰峥这般哭喊过。相识以来,她只在他面前落过一回泪,还是静默无声的。从前他以为那哭法瘆人,倒不如与小孩一样喊出声来痛快,可眼下她真的喊出声来了,他却不晓得该怎么办了。
  纳兰峥还在不停呜咽着,说的什么恐怕连自己也听不清了,却叫湛明珩背脊一阵一阵发凉。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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