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歌声(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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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卖艺和拍视频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夏聆发现钱变得难挣了。收入来源最多的高级场所对音乐师的要求与日俱增,同行竞争也十分激烈,在被一名专业客人数落技术差后,她不得不承认职业生涯的瓶颈到了。
  因为过多的打工,她疏于练习,停滞不前。
  在老师的建议下,她试着把目光放长远,开始把重心转移到练琴上,看到学长学姐们一个比一个混得好,她觉得自己将来也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只要拿到毕业证,最不济也是个音乐家教。
  于是室友们背着名牌包出去逛街的时候,她一头扎进琴房练琴,同学们暑假出国交换的时候,她在淘宝上找最耐用最便宜的松香,班级逢年过节聚餐的时候,她为了省钱找借口不去,早上六点就跑去琴房楼排号。
  当兴趣爱好变成了赖以谋生的饭碗,它就不那么可爱了。
  她只是个普通女生,也知道苦和累,是用意志力逼自己继续下去。当大二体检查出甲状腺结节时,她一下子慌了,想起她妈是怎么死的,晚上老做噩梦,室友们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直接给她捐款吗?还没窘迫到那个地步。
  给她介绍实习吗?小年轻自己找工作都发愁。
  就算老师和同学们对她的态度很温柔,她在下课后来到琴房里,还是崩溃地大哭一场。
  太累了,活着太累了。
  这种苦得要命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哭累了,睡着了,恍惚又回到了老家的平房,蜷着身子躺在印着牡丹花的床单上,天花板的电风扇嗖嗖地转。暴雨来临前空气闷热,门外是父母的吵闹声,厨房里有什么东西摔碎了,她眼皮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手上暖乎乎的,她知道那是她的小鸟陪着她,它的羽毛已经长出来了。
  朦胧中,歌声似远似近,像一只温柔的手,抚平了她的眉头。
  年幼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歌,是用听不懂的语言唱的,可它那样美妙,那样动听,带着淡淡的忧伤,如同云中的雪花静悄悄地落在枕上,很快她就睡熟了。
  在地板上枕着乐谱醒来已是半夜,她一时间以为还沉浸在梦境里,那缕若有若无的歌声依然萦绕在耳畔,逐渐变得清晰——
  “greensleeveswasallmyjoy,
  greensleeveswasmydelight,
  greensleeveswasmyheartofgold,
  andwhobutmyladygreensleeves……”
  夜深人静,琴房楼早就锁了,值班人员已经离开,不知是哪个学生和她一样被关在楼里,在寂寞中唱起了古老的歌谣。
  夏聆推开门,回字形的走廊一片漆黑,对面依稀亮着一盏灯,那歌声和温暖的橘黄色光晕一起,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从空中轻柔地、曼妙地飘了过来,如皎洁的月光笼住她的身躯。
  疲惫好像在一瞬间消失了。
  她的心绪随着起伏的曲调沉浮跌宕,高高扬起,缓缓落下,终于挣脱了层层茧壳,在空旷的大楼中翩跹起舞。
  这个版本的《绿袖子》崇高而专注,使她想起了叁大男高音之一的卡拉雷斯,但与传统的美声相比,更加贴近现代风格。这把清透的好嗓子是专属于少年人的,他唱得满怀深情,当中流露出金子般的纯真,不知献给谁。
  灵感来得突然,她跑回琴房,拿起提琴,猛提一口气拉起来,那人也听见了她的伴奏,重新来了一遍,这次加入了钢琴伴奏。
  一曲终了,灯灭了,一切重归寂静。
  现在回想起来,夏聆依旧觉得这是她入学以来表现最好的一次即兴演奏。
  第二天她的精神还处于紧绷兴奋的状态,在考试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从那以后,她就经常在琴房里睡觉,留到叁更半夜,总能听见他在唱歌,有时在弹钢琴。他的声线多变,可她就是知道,那些曲子都是同一个人唱的,只有他才会在她从孤寂中醒来的时候亮着灯,等她的提琴,再唱一遍。
  那时老琴房楼的监管不严,钢琴系、管弦系、作曲系共用这里,除了叁楼经常有老师光顾,学生来得少,其他楼层整天都处于轰鸣状态,只有午夜过后清静。值班人员知道考试周前有学生故意错过锁门时间,在里面通宵练琴,都大方地通融,所以夏聆很幸运地从来没有被赶出去。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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