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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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他正仰头看着佛堂里供着的那尊弥勒佛,眉心微皱,目中神色深深。
  郑娥随着他的目光去看,忽而开口笑了一声:“弥勒佛乃是未来佛,齐王求得可是来世?”她看着齐王的背影,想到生父李简那被掘开的墓穴,心中第一次涌出刀刃一般锋利刺人的冷意,声调冷然的讥讽道,“可这么多年过去,齐王妃大约早已投胎往生,说不得现今都已嫁人生子了。这般的来世,我想王爷倒还不如不求得好呢。倘若真的深情如此,倒不如当年便随王妃而去的好……”
  齐王终于转头去看郑娥,他的目光犹如刀片,深深的在郑娥面上刮过,似乎是在端详着她的五官容貌,想要从中找出她父母的痕迹。
  郑娥只是神色淡淡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由着他看。
  许久,齐王方才收回目光。他似是叹了一口气,意味不明的道:“你怎知道我没有动过那般念头?”他垂下眼睫,“王妃过世时,我亦心存死志,只盼着能与她同去。然而,稚子尚幼,老父老母尚在,我为人父、为人子,又怎能不管不顾的就这么去了……”
  当年,齐王一夕之间失去妻女,之后又摔坏了腿,病中一直不肯进药食,便是心存死志想要随之而去。最后,还是太后抱了当时年纪尚小的齐王世子到他病榻前,握着他的手道:“郑氏临去前最不放心的便是一双儿女与你,倘若你此时再跟着去,这孩子可怎么办?九泉之下,见了郑氏,你又要如何交代?儿啊,你当真就铁了心叫你父皇母后白发人送黑发人不成?”她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打在齐王的手背上,一字一句的道,“更何况,郑氏与郑家的血仇都还没报,难不成你真要看着李简踩着郑家上位?”
  齐王世子亦是跟着嚎啕大哭,嘴里叫着:“娘死了,爹爹你也不要我了吗?”
  老母幼子就在跟前,齐王到底还是咬着牙醒过神来,重又活了下来。然而,也就是那一刻起,他恨上了李简,恨得咬牙切齿,一直恨到如今。
  郑娥却没有一丝的同情心,她只是淡淡的提醒齐王:“如今太后已经去了,齐王世子也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王爷这时候再去追王妃,也不迟啊。”
  “是不迟。”齐王垂目看着郑娥,沉声道,“至少得等我把李简碎尸万段,解决了你,我才好去见王妃。”
  郑娥听到这里,简直再也忍不住下去:“这和我爹有什么关系?是郑家犯的事,是高皇帝让他查的郑家,也是高皇帝下旨将郑家满门抄斩!”她一双黑眸仿佛烧着火,紧紧的盯住齐王,“你不敢去恨高皇帝,便恨起我爹来。简直,简直是不可理喻,蛮不讲理!”
  齐王却只是讥诮的扬了扬唇,隐约带了几分自嘲的意味:“这世上许多的事情,原就不讲道理。你现在才知道,也不迟。”说着,他又看向郑娥,微微一顿,似笑非笑,“而且,这件事,就连皇帝他也脱不开关系。要不然,为什么宫里头至今都没有声响?因为皇帝他心里有愧,不知该如何是好。”
  确实,如果说萧明钰他没看见自己的尸体,很可能会猜到自己没死,甚至已经报去宫里了。可宫里却一直没有声响,自然是因为皇帝在犹豫——郑家之事,说到底还是起因于高皇帝立储之争,皇帝虽然什么也没做,可到底还是最后的受益人。
  而作为皇帝兄长的齐王呢?他失去储位,失去爱妻爱女,甚至连腿都没了,这么多年下来一直冷冷清清,犹如坐牢受罪。皇帝心里对他又何尝不愧疚?也正因如此,皇帝这才刻意隐瞒了郑娥的出身来历,宁愿叫人去怀疑也不愿再扯出旧事。而如今,眼见着齐王知晓一切,皇帝心里自然也为难,自是不知该如何插手。
  郑娥闻言自是明白过来了,她本就雪白的面颊显出几分苍白来,只是仍旧挺直了身子,她知道:这事不能怪皇帝。皇帝心里亦是极疼爱她,可说到底,齐王亦是皇帝的亲兄长,就如同手心手背一般,有时候却也都放不下。
  齐王端详着郑娥的神色,“你是李简的女儿,我原本应该杀了你的。可你的母亲却又是王妃的姐妹……”
  他目光幽深的盯住郑娥,似有几分深意。
  恰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通报声——
  “殿下,不好了。魏王,魏王他闯进来了。”
  第97章
  郑娥闻言顿时一喜, 随即反应过来,慌忙间便抬眼去看站在边上的齐王。
  齐王似乎有些不悦, 长眉微微一拧, 面上依旧是极冷淡的神态,只是仿佛自语一般的道:“来得倒是快!”确实是太快了些,那些齐王府的死士一路上日夜不息的轮流替换, 不知废了多少匹马,这才在这短短时间内把郑娥给带回了长安。可萧明钰他竟然后脚就跟上来了!
  外头的喧闹声愈演愈烈, 很快便能听到匆匆的脚步声和金戈互撞的声音。
  郑娥此时也想不了那么多,她一听到士萧明钰来, 很快便下意识的往门口看去,想要从中找出萧明钰的身影来。
  果然,过不了多久, 便有人从门口走进来,步履匆匆, 目光如电, 在他目光扫到郑娥的那一刻, 他那紧绷如弦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 仿佛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郑娥也正抬头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 几乎都说不出话来。郑娥要使劲咬着嘴唇才能忍住眼里酸涩的眼泪, 没丢脸的哭出来。
  很显然,要赶上齐王府那些死士的脚程,萧明钰这几日亦是不轻松, 几乎是拼了他半条性命——他那身灰蓝色的袍子也不知多久没有换过,满是尘土,袍裾底下溅着一点点的黑泥,想来是路上粘上没来得及清洗的,袍子尚且如此,脚下那双乌面短靴便更是沾满了泥泞。
  他一步步的从门外走进来,午日里金色的阳光洒在他鸦羽似的乌发,那一头长发只是极简单的用发带系了起来,几缕鸦色的发丝无意间从耳边滑落下来,更衬出他那面上的苍白与眼下的黛色,嘴角的胡渣也因为没有处理的缘故露出淡淡的一点青色。
  纵然是经历了这么一段漫长而叫人胆战心惊的路途,纵然是站在齐王如刀刃一般锋利的目光下,他的神态里也依旧没有透出一丝一毫的疲惫或是憔悴,清俊的面容绷得紧紧的,剑眉、高鼻、薄唇,每一处的线条都凌厉得犹如刀剑,可以刺破人的眼眸。
  他本人就像是一把传世的神兵,哪怕烈火焚烧、铁锤重击都无法让它屈服,一往无前,宁折不弯。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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