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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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宣宗以皇太叔的身份继位,由于深深厌恶前任武宗皇帝(宣宗为亲王时,韬光养晦,装傻充愣。作为侄子的武宗,每每侮辱他。又传,曾一度意图谋害他),把这种厌恶也转到李德裕身上。这只是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是,事必躬亲的宣宗无法容忍这样一个强势的宰相每天在自己眼前晃悠,代他处理政事。
  李德裕太孤傲严肃了,太不怒自威了,这叫宣宗深深地忌惮。每次上朝,看到李德裕,宣宗往往“寒毛倒竖”。这样的君臣关系算是没法处了。宣宗继位没多久,李德裕就被打发到东都洛阳,虽然丢了宰相之位,却还不算被贬官。尽管如此,李德裕心里还是不踏实。他曾向一善于预测的僧人问吉凶之事,僧人指出李近期将有灾难,会被贬到更遥远的南方,且南行之期月内即见分晓。
  李德裕郁闷,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相信。
  “不相信?那这样,我们做个实验。”僧人说着,一指地下,“此地下埋有一石盒。”
  李德裕立即叫人挖掘,果得一石盒。李德裕大惊,问:“贬至南方既然不可免,那么我想问一句,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僧人道:“还有这个机会。”
  僧人又道:“您这一生,应吃一万头羊。到现在为止,您已吃了九千五百头。也就是说,以后还有吃五百头羊的日子,官位未绝。”
  李德裕长叹一声:“法师真乃神人!宪宗皇帝元和十三年,我在北都太原为张弘靖宰相的部下,曾梦见自己行于晋山,那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羊群,有牧羊人告诉我,这满山之羊是我平生所吃之羊。这个奇异的梦被我隐藏数十年,一直未向他人说过,而现在看来,正中禅师之言!”
  尽管很悲伤,但李德裕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因为如那僧人之言,自己还有吃五百头羊的机会,即使每天都吃羊肉,吃完这五百头羊,也需要十年。也就是说,自己还能显贵十年。以自己现在的年纪而言,十年足矣!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没过几天,振武节度使米暨派人来到洛阳,为表达对李德裕的尊敬,专门一次性地送来五百头羊作为礼物。
  李德裕望着庭院里的群羊,一时说不出话来。
  相国李德裕为太子少保,分司东都。尝召一僧问己之休咎,僧曰:“非立可知,愿结坛设佛像。”僧居其中,凡三日。谓公曰:“公灾戾未已,当万里南去耳。”公大怒,叱之。明日,又召其僧问焉。“虑所见未子细,请更观之。”即又结坛三日,告公曰:“南行之期,不旬月矣,不可逃。”公益不乐,且曰:“然则吾师何以明其不妄耶!”僧曰:“愿陈目前事为验,庶表某之不诬也。”公曰:“果有说也?”即指其地曰:“此下有石函,请发之。”即命穷其下数尺,果得石函,启之,亦无睹焉,公异而稍信之,因问:“南去诚不免矣,然乃遂不还乎?”僧曰:“当还耳。”公讯其事,对曰:“相国平生当食万羊,今食九千五百矣,所以当还者,未尽五百羊耳。”公惨然而叹曰:“吾师果至人!且我元和十三年为张公从事,于北都,尝梦行于晋山,见山上尽目皆羊,有牧者十数迎拜我。我因问牧者,牧者曰:‘此侍御平生所食羊。’吾尝记此梦,不泄于人,今者果如师之说耶,乃知阴骘固不诬也。”后旬日,振武节度使米暨遣使致书于公,且馈五百羊。公大惊,召告其事,僧叹曰:“万羊将满,公其不还乎?”公曰:“吾不食之,亦可免耶!”曰:“羊至此,已为相国所有。”公戚然。旬日,贬潮州司马,连贬崖州司户,竟没于荒裔也。(《宣室志》)
  李德裕将此事告诉那僧人,僧人摇头叹息:“一万头羊已够数了,看来您被贬之后,不能回还了。”
  李德裕说:“我不吃这些羊还不行吗?”
  僧人说:“羊已到了您眼前,吃不吃都已属于您了。”
  李德裕神色戚然,陷入长久的沉默。在他为宰相的时代,对内抑制住中唐以来嚣张的宦官势力,对外采取强硬手段削平藩镇,并成功打击、威慑了回纥、吐蕃以及南诏。他特别勤政,每日出入宫闱,与武宗商讨军国大事,名诗《长安秋夜》即是这种生活的写照:“内官传诏问戎机,载笔金銮夜始归。万户千门皆寂寂,月中清露点朝衣。”但现在皇帝换成了宣宗,他失宠了。
  收到那令人压抑、恐怖的五百头羊后,没过几天,李德裕就接到朝廷命令:被贬荆南。随后,又被贬为潮州司马。还没到潮州,又贬为崖州司户。崖州,即现在的海南三亚。可以想象唐朝时那里有多么荒蛮。
  南方路迢迢。
  在赴贬所的路上,过一条险恶的河流时,李德裕身上携带的白龙皮、暖金带、壁尘簪等无价之宝不慎落入了水中。他长叹一声,所谓富贵,也许真的被上天收回了。他并不伤痛失去宝物本身,而只是慨叹无常的命运。
  “牛李党争”的半个世纪里,两派人物被贬到外地是常事。尽管有僧人的断言,但李德裕此前还是相信自己有一天能重返长安,就是返回洛阳也行啊。但现在,跟随自己多年的宝物失去了,是不是预示着自己永远失去了北归的机会?
  远贬崖州后,李德裕写有无限伤感的《登崖州城》:“独上高楼望帝京,鸟飞犹是半年程。青山似欲留人住,百匝千遭绕郡城。”他再也没有机会北返中原了。大唐帝国的最后一位铁腕宰相孤独地死在了海那边,中国自东汉中期开始的门阀士族时代至此也落下了大幕。那是唐宣宗大中四年(公元850年)。
  弑君时代
  晚唐宣宗皇帝李忱,在位十三年,后代史官将其比喻为“小太宗”。通常的说法是,他即位后,结束了长达四十年的“牛李党争”;在对吐蕃的战争中,也取得了难得的胜利。这一时期朝廷清明,各地藩镇也不敢妄动。而且,他有效地抑制了宦官干政的传统。总的看上去,也确实如此。
  但有一点被遮蔽了。
  正史记载,宣宗因服用道家丹药而去世。但实际上,这位登基后就以彻底追查害死父皇宪宗的宦官集团为己任的大唐天子,同样死于宦官之手。而且,宦官在害死宣宗后,向朝臣称皇帝“食用金丹”而崩。元和十五年,杀死宪宗的宦官,也用了同样的口径。宣宗这一悲剧性的结果,从某种程度上说大过了文宗时代的“甘露之变”。
  这一切又从何说起呢?
  会昌六年(公元846年),唐武宗死,其叔李忱继位,是为唐宣宗,改年号为“大中”。
  关于宣宗的时代,在张艺谋的电影《十面埋伏》的开头有所提及:“唐大中十三年,皇帝昏庸,朝廷腐败,民间涌现不少反官府的组织,其中以飞刀门的势力最大……”这样的描述自然可以一笑而过。因为宣宗是唐朝历史上最后一位有所作为的贤明君主。虽有固执之处,但整体上非常不错了,皇帝本人不但勤政,且甚为节俭,体恤民情,最爱微服私访,往往日暮时才回皇宫。对此,晚唐五代尉迟偓所著《中朝故事》多有记载。
  当时,大臣劝谏:“陛下啊,您不适宜频频外出!”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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