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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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一动弹连同身前的矮桌也跟着抖了一抖,上面的玉人似要倒下一般,萧可铮眼光一急,赶紧伸手将那玉雕扶住,牢牢握在手里。
  小五偷眼望了一眼那雕像,心里立即明白过来,他家爷从来不轻易亲手治玉,只要动手便寻好料做好型,这世上能有萧爷一样成品的人少之又少,堪称屈指可数,交情深的人赠玉,交情浅的,想花万金都求不来。上回给林姑娘的那个镯子,用料是极好的老坑玻璃种,多年难得一见,萧爷亲自开料划线、打磨雕琢,当真费了不少心思。
  这回这玉人,虽还没有来得及抛光,看这雕工自然不是打镯子那么简单的,估摸着萧爷只能做这等睹物思人的事,却没有那个胆量再去寻林小姐,说他是气恼也好,心灰意冷也罢,人心被伤着了,就不愿再去接触让自己难过的人和事。
  “爷,您真打算这么死扛着不去见她?”按理说,萧可铮把买休的钱付清了,那么人也是他的,不管在哪都一样,跑不掉。
  “还能怎样,她既然……有自己的打算,我去了岂不是自讨没趣?”也不知董陵是何等人物,竟能叫她这么不惜身价地攀附,萧可铮不禁越发恼恨,都怪董陵,当初怎么没叫墩子给他踩在水里淹死他?
  小五倒是轻声一笑:“依我看,你们倒像是闹别扭呢,爷您怎么不能大度一点?明知她在牢里不顺畅,由着她出几口气好了,再安慰她几句,一切都好。”
  “我怎么大度?把她拱手让人?”她口口声声说要换个男人,可见心里是没有他的,若是要不了她的心,又何必拘着她的身。
  “女人的气话通常是不作数的,爷您放心好了,你跟她表表心意,再加几句甜言蜜语,没什么不成的。”小五滔滔不绝地出主意,心想真是妙极。
  ……甜言蜜语,萧可铮打了个怵,他从来都没那个花花肠子,看来要让焉容消气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说难也不难,原以为没有希望挽回了,现在看来还是有门道的。他一直觉得自己拉不下脸来,但为了心上人丢点颜面又算什么。
  萧可铮再看那玉雕,又觉得顺眼了不少,再细细打磨抛光,定然又是一件拿得出手的美物。当年,焉容可是出口夸赞过他的雕工的呢!
  那还是三年前的时候,他去知自庵给慧音大师赠玉佛,料子是块高不过一尺的黄翡,飘着淡淡的姜黄色棉絮,却给佛像增添了几分庄严尊贵的气息。那尊佛腹部高高鼓起,圆润光滑,佛身上的袈裟线条流畅,毫无生硬之感。佛面正处在纯净通透的玉块之上,将整座玉雕的光芒都集中在正脸,显得那佛面灵光,神韵倍增。
  若单单说这些,只能表明雕工精巧,却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善女人进知自庵礼佛,只看那玉佛好看,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萧可铮不免有些失望,随慧音大师坐在帘后用茶。
  那是个春日的午后,漫山遍野开满了杜鹃花,红火火的一片,花开荼蘼。细雨迷蒙,天地间似飘散着淡淡的水雾,空明澄静宛如天地被洗过一番。
  有少女如落玉般清脆的声音响起:“娘亲,你快些进来,可别淋了雨染上寒气。”
  “都是你淘气,用过斋饭之后不肯歇息,硬要拖着我出来踏青。”妇人的话里带着几分责怪,却依旧温柔祥和得叫人心里温暖。
  “许久不曾出门难免心生愉悦,爹他最守规矩,从来不肯叫我抛头露面,就是家里头的男性下人我都认不全,若不拖着您出来,难不成要我一个人……”
  “好了好了,娘知道近两年拘束了你,你也年纪不小了,是时候学好规矩收敛性子,等你出嫁,叫你夫君陪着你游玩也未尝不可。”妇人一边打量着女儿那出落不俗的样貌,一边叹息着她的婚事,她爹最看好那新中了会元的马知文,可他的家境……
  没办法,马知文是他的得意门生,得意到连女儿都想嫁给他的地步,男人看问题多看男方的品性和前途,却极少考虑对方家境和家庭成员的详情。林清誉做了决定的事,她一介妇人很难改变,待过明年女儿便要出嫁,姚氏叹息之余,只好选择到佛祖面前为女儿祈福,祈求如来保佑女儿在夫家过得开心如意。
  姚氏拉着焉容的手将她引到佛像前头,双双跪在蒲团之上合掌叩拜。之后,姚氏便要禅定一会,与如来“心意相通”,请求愿望得以实现。
  焉容心性还不如现在那般沉静,十五六岁正是机灵好动的年纪,见母亲拜佛自己又不能扰她清净,便四处观望,悄悄摸索到了佛像前头,前前后后地观摩那尊玉佛。
  可巧的是,叫她发现了蹊跷,那佛像在莲花座上的投影竟是一头象,且口中恰有六牙。焉容忍不住心中喜悦,冲着母亲兴奋道:“娘,你快过来瞧瞧!”
  “你这孩子,怎么能凑到佛像前头,是要触怒佛祖的。”姚氏不禁责怪她。
  焉容用手指着那投影,朗朗道:“佛经上说,佛或骑六牙白象,或骑千叶莲花,如今这千叶莲台为美玉雕砌,又有六牙白象的影子落在莲台上,动静相合,来去自由,构思不可谓不巧妙。这当真算得上是神奇工巧的手艺了,那位雕刻的师傅想必年事已高,否则怎么会有如此精湛的技艺,真叫女儿大开眼界了。”
  此时萧可铮正在帘后喝茶,听她夸赞自己手艺高超,难免心生得意,与慧音大师相视一笑,理了理衣袍掀帘出去。他当时只想见见这位聪颖的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这么识货,他可要好好跟她讨教一番,心想若是说出自己是这尊玉佛的雕刻者,定能叫她大吃一惊,想想便十分有趣,匆忙之下,他因一时兴起乱了礼法,有失考虑。
  未出阁的姑娘是不能随意与男子见面的,焉容乍一听到声响,回头见到陌生的男人连忙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可惜动作不够迅速,只这么区区一个回眸,惊鸿一瞥,艳影翩然,搅翻了年轻男子固守二十年的心湖。
  接着他便听到女子的呵责声:“哪里来的人,见我等女眷在此却要出来冒犯,还不快些退去!”焉容不光是为她自己的闺誉,也为娘亲的清名作想,深山老庵,香火鼎盛,有男人跑来相见,这要是传出去可大不好。
  萧可铮有些悻悻,只好拱手道歉,低着头退了回去,见到慧音大师面带微笑,不过一会也便释然了。“这位姑娘是哪家的?”
  “贫尼时常见过那位夫人,如果不出什么错,她应该是大理寺右议事林大人的女儿。”
  “原来如此,听闻林大人学问高深,比起翰林院的儒夫们也不差什么。”萧可铮淡淡将自己了解的说了出来,这位是官家小姐,又是出身书香门第,不是一个从商的末民可以肖想的。
  萧可铮当时并没有生出什么非分之想,却时时忆起这档子事,只是觉得十分有趣,又有些遗憾,脑海里那张脸越是回忆印象便越深。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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