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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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方家老头躺着的床上还有一个人,正是瘸了腿身子不爽的方安,旁边照顾的正是比方沉碧还大了三岁的方娟。眼下本就是生死离别的情境,再加之重逢,更是多了几分哀寂,方安与方娟也都是跟着哭红了眼。等着稍稍平和一些,方家老太方才扯着方沉碧走到床前,朝着躺在床边,已经奄奄一息的方家老头道:“老头子,宝儿来看你了,我们家宝儿回家来了。你看一眼吧,看完了,心事了了就安安心心的走吧。”
  不知方家老头真的听见这一句了,过了半晌竟然颤微微的睁了眼,方沉碧连忙探过身去,抓住老人的手,忍道:“爷爷,我是宝儿,我回来看您了。”
  方沉碧不知道老人到底还能听懂多少,只是看见他浑浊的眼珠连一丝光彩也没了,乌沉沉的像是蒙了一层灰纱,方家老头死死捏着方沉碧的手,捏得她钻心的疼。
  “宝……儿……”嘶哑的嗓子喊出这一句,已是用尽了他最后的气力,老人开始大力喘息,他瞪大了眼,仿佛聚精会神的盯着眼前的女子,又似乎视线早已经涣散不知所踪。
  “宝……”声音一点点弱下去,他的呼吸愈发绵长,一口气下去一时半会儿都再上不来。这是人要死时候的样子,会经历潮汐一样的呼吸,缓慢地,沉沉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爷爷,我是宝儿……爷爷……”方沉碧啜泣道,满眼的泪滴在方家老头的脸上像是久旱的大地预见了雨水,能化开他脸上深壑一般的皱纹。
  方家老头走的很安宁,许是心事已了,想见的人已经见到,他将可以托付整个方家的担子在最后交给了一个可靠的人,所以走的了无牵挂。方家人口并不多,哭声没有蒋府死了少爷那么凄惨又撕心裂肺,可方沉碧却觉得,在这低矮简陋的泥草房里,一个人的离开对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重大。
  马巧月趴在床前嚎哭,此时此刻,谁都觉得那时发自内心的疼痛,也许是在一早方聪降生那会儿,马巧月就懂了,人不可与命争,那终究是斗不过的。到头来,她争得再多也不过只是白白伤了无辜的人,而报应迟早都回到,时候一到,什么都会来到。
  她已经无力去憎恨谁,这就是她的命,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幼子能好好的活下去,就算自己再受什么委屈苦累也都无谓了。
  方安扯着方沉碧的手臂,哭的像个无辜的孩子,方沉碧默默垂泪,曾几何时,他可是将她背在肩膀,窝在胸口,是她头顶的一片天,就像从来都不会倒塌那么坚定不移。可如今,却是调换了角色,方家老头在世的时候,方家是她一个人撑起来,如今方家老头不在了,这个家她还必须继续撑下去。
  方梁靠在门框哭的涕泪横流,八岁的方安扶着床柱躲在一边,由着方娟搂在怀里,瞧着一家子人哭感到一片茫然。
  因为穷困,方家老头死后,方家竟然拿不出银子搭灵棚烧纸钱,方沉碧漏夜出去买了白棉布和粗麻、笔墨纸砚。另外又让方梁在村头的老李家订了一口棺材。
  自从方家老头夜里断了气儿,方安便连夜发起病来,高烧不退,整个人也迷迷糊糊,清除不了多久光景。方沉碧只得让马巧月照顾方安,而方家老太也是恹恹病了一般,跟着方娟一起替着马巧月照看方聪的起居。
  乡下里死了人是要宴请左邻右舍的,方家从来清贫,平素也没结识什么人家,但好在方家人性好,也帮了不少相邻,等着死了人上门吊唁拜祭的人不少,外面都是方沉碧一人顾料,从早到晚,累到快要虚脱。
  灵棚就搭在院子里,棺材放在后院,夜半时候,灵棚的灯光晃晃,就只留方沉碧一个人守着。她披麻戴孝的跪在灵位前,一张张的烧掉黄纸钱。
  “小姐,您进去睡会儿,我来给爷爷守夜。”方梁拿了草席垫子摆在方沉碧身侧,他跪□来,也拿了一叠纸钱,学着方沉碧的样子,一张张的扔进火盆。
  “小姐,这次又让你破费这么多,我随身攒的不多,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方梁钝钝道。
  方沉碧盯着烧得正旺的火盆,淡声道:“他是我爷爷,我做这么多都是天经地义的。”说罢看了一眼方梁:“方聪的药没了是吧,明儿一早你出去给他抓药,还有爹的药一并买了,方娟跟她娘就在家照顾两个人,你且先进去休息吧,家里能办事的男人也只剩你一个,你若是倒下了,那可就真真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了。”
  “我可没事,小姐看我也知道我身子好的很。”方梁不依,非要替她。正说着大门口又来了人,两人抬眼一看,竟是铁牛,铁牛腼腆笑着进过来,边走边道:“你们谁也别争了,都进去休息吧,今儿的夜我守了,你们只管去大睡一觉才是,余下的都交给我就好。左右我之前也休息差不多了,到时你们要是熬夜不休息,早晚得倒下两个不可。”
  方沉碧站起身,膝盖跪的生疼,方娟从屋里烧了点米汤端了出来,红肿着眼睛道:“哥,你跟沉碧一人一碗,赶紧趁温乎喝了吧。”
  方娟今年已经满十八了,这年岁还不成亲的丫头在村里头可是绝乎仅有的,马巧月心高,也不愿让自己女儿就随随便便嫁了人。又逢着方安瘸腿,方聪生病,马巧月操持着一家老小也着实不容易,方娟嫁人的陪送一直存不下来,婚事儿也就一直拖着,拖到了如今。
  方娟性子比较软又胆小,一点没有其母的泼辣能干的风范,她看了方沉碧一眼,问:“沉碧,你进去休息一晚上吧,这一宿我跟我哥守着。”
  方沉碧站起身,朝方娟道:“这里不碍事儿了,你进去照看爹。”
  方娟对方沉碧有一种惧怕,倒也不是方沉碧生来凶悍,只是方娟觉得,方沉碧是个冰做的人儿,她不爱笑,一脸冷清清的样子,让人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冷得慌。虽然是比她大了三岁,可总是心里没底儿,见了她就不得不听话。
  “方梁你去休息,上半夜给铁牛守着,下半夜我自己来,明儿一早让你去办的事一样不要少,办齐了再回来。我也只能在家里待三天,好多事情还要你去办。”
  方梁懂得方沉碧的意思,点点头,端着碗推着方娟道:“你就听小姐的话吧,赶紧进去伺候爹。”
  等人进去了,铁牛披着麻衣扎紧腰带坐在方梁刚刚待的垫子上,方沉碧将手里还温热的米汤递给铁牛,微微一笑:“铁牛哥,你喝吧,我不饿。”
  铁牛看着方沉碧霎时红了脸,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低着脑袋接过碗,小声道:“你不吃吗?你瞧你这么瘦,应该多吃点。”
  方沉碧问:“铁牛哥,我可否信你?”
  铁牛不明意义,抬了头,见火光下的女孩,满脸淡漠模糊的笑容,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是猛劲儿点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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