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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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九剑分别是剑弧圆润剑身青碧的青梅,如竹分节的竹马,每逢日光映射便璀璨生辉的朝露,好似二八佳人眼神流转的春水,桃花剑身粉红,妖冶如妩媚美人,纤细如一根青丝的无柄峨眉,最是渺小同时锋利无匹的剔透蚍蜉,剑身有鲜红流华萦绕的朱雀,最后一把则是剑身宽厚呈黄色的黄桐,九柄飞剑,各有千秋。其余三剑玄甲太阿金缕,更是剑意卓然,尤其是太阿一剑,堪称气冲斗牛,徐凤年不敢轻易驾驭,十二剑如同世间佳丽,架子各有高低不同,青梅竹马朝露春水好似邻家女孩,养剑顺畅,桃花峨眉朱雀黄桐如大家闺秀,得手较慢,其余三位,就跟倾城绝色一个德行,软硬不吃,徐凤年一样是每日殷勤伺候,成胎速度却是奇慢无比,不过那一日掺入佛陀金色血液以后,峨眉坠落,之后几剑也大体如此,唯独金缕一剑,几乎是一瞬成就剑胎大半,天大惊喜,对于之前几剑的废剑三日也就不那般心疼,饲养金缕以后,血液中金色光彩彻底淡去,让徐凤年如释重负,总不能为了养成金缕一剑就舍弃其余十一剑,这笔买卖,亏大了,没这么败家的。
  徐凤年驾驭飞剑斩水草,也不知道邓太阿见到这副场景会作何感想,精疲力竭后收回九柄回剑囊,徐凤年咧嘴笑了笑,往后仰去,双手交叠在后脑勺下,闭上眼睛半睡半醒。与堪舆大师姚简耳濡目染,除了懂得一些尝土相水的皮毛功夫,对于龙脉一说也略知一二,姚简说过天下龙出昆仑,三大干龙,一落太安,一出东海,一入北莽,青囊地理有山老无生气嫩山有气运的说法,故而搜山不搜老寻龙寻嫩山,越是靠近昆仑,随着时代变迁,靠西而诞的王朝越是无法应时而生,不去说庙堂,仅以风水而言,当初安置异姓王徐骁屯兵北凉,与北莽对峙,而将皇室宗亲燕敕广陵两大藩王投入东南两地,负责镇压龙气,天子赵家未尝没有一份外姓人看门护院、自家人照看财宝的隐蔽私心,其中又因广陵王与当今皇帝同父同母,又得以驻扎东海一带,可谓用心良苦。只不过王朝气运与己身命途一说,总是有太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李义山对此就十分抵触,顺带着姚简都被殃及池鱼敲打了好几次。
  徐凤年突然站起身,穿上衣衫,随即看到一名不似中原道士装束的中年道人翩然而至,见着自己,只是瞥了一眼春雷,便再无兴趣,这位道士八字眉,一双杏子眼,穿着短褐袍,腰间系有杂色彩丝绦,背了一柄松纹古铜剑,相貌清逸,颇有神仙风采,以北莽南朝腔调问道:“阁下可曾见到一位手持竹苇禅杖的老僧?”
  徐凤年平静摇头道:“回禀道爷,不曾见到。”
  道人眯起眼,继续问道:“阁下似乎身怀道门上乘吐纳术,敢问是得自哪位道门真人授业?”
  早已隐匿气机的徐凤年佯怒道:“无可奉告。”
  中年出尘道士笑了笑,只是笑意冷漠,“哦?那便是北凉而来的密探了。”
  在北莽,道教是国教,道德宗麒麟真人更是地位高崇入九霄的煊赫国师,大真人有高徒六人,一样被北莽视作行云布雨的得道仙人。北莽在女帝登基以前,道教不显,佛门兴盛,自从麒麟真人被尊国师,是谓天子书黄纸飞敕来,三百十六人同拜爵。佛法因此逐渐沉寂,北莽帝城大小道观如雨后春笋,道德宗数百道士鸡犬升天,大多平步青云,被达官显贵奉为座上宾,都是可以一言定生死的御赐黄紫贵人。
  徐凤年讶异道:“道爷可是道德宗神仙?小子在姑塞州常听道德宗真人种种扶危救困的神迹,难道都是假的?”
  负剑道人冷笑道:“佛门讲求众生平等,又何曾真正一视同仁?贫道自知得道无望,行走王朝,做的皆是一剑斩奸邪之事。”
  徐凤年好像形势所迫,不得不低头,无奈道:“小子的确见过一位老僧往北而行,还与我讨要了半囊水喝,老僧说是来自两禅寺,要去麒麟观与国师说佛法。”
  杏眼道人一字不漏听入耳中,冷哼一声,飘然远去。
  徐凤年等到道人身形消失,确认无疑没有折返隐匿,这才让一身气机油然而生,一缩一舒张,身侧小湖平镜水面轰然乍破,骤起涟漪阵阵。徐凤年这几日游鱼入牛群,自知已经晋升金刚初境,也见怪不怪,二品以下以破甲多少评断境界,世间武人能够跻身二品,已是天大幸事,足以称作惊采绝艳之辈,散落于天下,各自称雄,被常人视作高不可攀的小宗师,可只有当真正入一品以后,才知以往只是一鳞半爪,千里画面舒卷以后,才是真正美不胜收的景象。就像徐凤年如今驭剑,一剑掠过,却不只是去看飞剑最终停悬何处,飞剑先前运转的弧线轨迹,同样依稀可见,徐凤年猜测到达指玄,恐怕就可以预测飞剑下一刹那的前行仪轨了,至于一品天象境的法天象地,徐凤年根本没办法去预知其中艰深玄妙。徐凤年望着渐渐归于平静的湖面,喃喃自语道:“饭要一口一口吃,女子衣裳要一件一件脱,温华所说的道理,总是很有道理。”
  既然悟透了游鱼式,徐凤年就不去打搅野牛群,在湖边稍作休息,停留了一日一夜,趁热打铁去单独驾驭剑胎规模遥遥领先的金缕。
  大道缥缈难寻,连圣人都要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剑道也是一个道理,吴家剑冢剑走偏锋,以术求道,不去追求呵气成剑的玄乎意境,而是勤勤恳恳在剑招剑术上攀登极致,养剑便是其中一扇风光独好的偏门,徐凤年在武帝城外因祸得福获得飞剑十二,疯子一般同时饲养十二柄,乐此不疲,也实在不能算是暴殄天物,对得起那个新剑神舅舅的赠剑情谊了。至于何时能够驭剑取头颅,徐凤年也就闲来无事偷着乐几下,不敢奢望一蹴而就,老方丈龙树圣僧夸他天资卓绝,徐凤年既没有妄自菲薄也不敢妄自尊大,只是一笑置之,因为有李淳罡和白狐儿脸珠玉在前,实在是没理由让世子殿下去自傲自负。
  徐凤年沿湖慢走,体内气机先前求繁,按照剑气滚龙壁流转,初入金刚,就返璞归真,开始求简,以游鱼式运行气机,不知走了多时,突然听到羌笛悠悠。
  举目望去,远处有一批逐水草而居的牧民在搭建黑白帐房和大小毡帐,草原牧人每当冰雪消融,就要赶着马车牛车为各类畜类寻找新牧场,当下四月至以后八月,气候温暖,水草丰茂,是放牧的黄金季节,不过居无定所的牧民生活也绝非外界想象那般自由自在,北莽草原部落迁徙,要遵循悉惕订立的规矩,在疆界以内的草地驻扎营地,草原虽大,但牧地都被大小悉惕们圈分殆尽,这些悉惕以皇室宗亲最为尊贵势大,占地广袤,只有极少数对北莽历代王孙有救命大恩的牧族部落才有自由游牧下营的权利,一般而言,哪怕是天旱草枯冬雪风暴,部落悉惕都不许邻部牧民进入领地避难保畜,因而草原常年内部战事,哪怕同为皇帐王室出身的大悉惕,也会大动干戈,血流遍野,直到北莽女帝登基以后,致力于弹压耶律慕容两姓悉惕,情形才略有好转。
  徐凤年循着悠扬羌笛,见到一个面湖吹笛的婀娜背影,她鼓腮换气,独奏竖吹,婉转凄凉,徐凤年精通音律,不过对于羌笛不算太了解,府上倒是有几根西蜀岷竹制成的优质羌笛,梧桐苑里唯有大丫鬟红薯擅长此道,徐凤年驻足聆听许久,有些惆怅,这几日夜深人静时,确是有些怀念枕着红薯大腿安然熟睡的场景了。那双美腿的弹性,啧啧。徐凤年赶忙咽了一口唾沫,默念道法口诀清心静念,殊不知不念还好,刻意想要那思无邪的心境,体内气机反而翻江倒海,步入金刚,大黄庭封金匮也就可有可无,一时间世子殿下有些登徒子故态复萌了。
  徐凤年一阵头疼,摆在眼前就两条路可走,要么做那好似拖女子入庄稼地的畜生,要么就是瓜田李下恪守礼仪连畜生都不如的呆子。
  世子殿下当下和裆下都很忧郁啊。
  第056章 姑娘请自重
  随着北莽新武评出炉,广受两朝好评,便立即有了许多跟风之作,天下十大文豪将相,十大剑士女侠,数不胜数,这还不算奇怪过分的,还有许多酒楼挂出了天下十大名菜之一,许多布店悬出十大绸缎之一,让人哭笑不得。北莽有评点本朝十大名妓,比较南边的风雅含蓄,就要露骨情色太多,荣幸入榜的飞狐城风波楼花魁就以一张小嘴著称于世,据说灵巧小舌能让樱桃打结,压箱绝技是那美人吹玉箫。此外还有一些阴阳壶之类的点评,更是让中原文士不耻,至于内心所想,是否垂涎那文字描绘得诸般妙用,就不得而知了。此时美人薄唇含羌笛,徐凤年难免有些浮想联翩,先前满腔戾气,顺带着对这名牧民少女有些芥蒂,此时心平气和,也就相对顺眼,漂亮女子真是天赐之物,既能秀色可餐,又可养眼舒心,只不过徐凤年眼光挑剔苛刻,知道这般贫寒少女,脸蛋身段有九十五文,却也经不起扣减的,比如常年劳作,双手粗糙,就要扣去一文,牧羊骑马,两瓣屁股蛋儿注定无法柔嫩,扣去一两文,若是不识诗书,见识浅陋,再扣去两三文,以此类推慢慢扣除,最后能剩下八十五文的光景,就算不错的了。
  徐凤年以往对那些女侠嗤之以鼻也不是没有依据,看似衣袖飘飘,仙子临世,除非臻于化境,生骨生肉,否则双手老茧,万一若是挥洒兵器的,谁敢保证练武时没点疤痕?记得羊皮裘老头儿说过南海当年出了一位妙龄青春的美艳女侠,特立独行,喜好白衣赤足行走江湖,倍受仰慕,后来被正值武道夺魁的李淳罡说了一句这娘们脚丫子真大,据说把那姑娘给气哭了,与李淳罡比剑输了以后,再不愿踏足中原,可想而知,成名女侠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尤其是“天赋异禀”胸脯丰满的,若是与人技击时,颤颤巍巍,旁观者大饱眼福,当然觉着好看,估计女侠本人也要暗自苦恼。
  少女牧民初见这名在峡谷擦肩而过的男子,先是惊喜,再是畏惧,最后愧疚转复喜悦,五指紧握精美羌笛,不敢作声。初始生怕这名与整个部落都有大恩的年轻侠士不告而别,见他站在不远处,嘴角微笑,她才略微心安。只是手心悄悄渗出汗水,沾满那一杆心爱的羌笛,咬着嘴唇,不敢出声惊扰恩人的沉思。她本非部落人氏,襁褓时被人丢在毡帐以外,只留信物羌笛,刻有耶律慕容四字,少女初长成,愈发惊艳,只是在草原上,女子美色一样逃不过是悉惕的囊中货物,可以按斤两成色去贩卖或是上贡,她所在部落的恩主悉惕只是草原上的小权贵,守成有余,开拓不足,得知帐下部落竟然平白无出现了一个被说成举世无双的大美人,就忙不迭准备拿她赠送给一名大悉惕换取新牧地,势单力薄的小部落不堪受辱,举族迁移,掌控部落生死的小悉惕勃然大怒,派遣骑兵追逐,这批牧民只好跨越辖境营地,小悉惕无奈之下,付给邻部黄金白银,算是掏出一笔过路费用,也不敢说出真相,不曾想还是被一位位高权重的年老悉惕获知内幕,半百岁数的悉惕老骥伏枥,垂涎少女,干脆斩杀了十余吊尾骑兵,自行追逐这块肥肉。
  之后又是悉惕之间的恩怨角力,牧民死伤无几,倒是五六股骑兵陆陆续续被大鱼吃小鱼,死了一干二净,最后一位悉惕是耶律旁枝子弟,统兵治民皆以残忍名动南部草原,半点不贪图美色,直接下令将这一伙违例牧民杀尽,这才有了驱羊入虎口的冷血手腕,阴差阳错,被赴北接头的佛门圣人与北凉世子无意间搅合了局面,浑水更浑,才让牧民总算苟延残喘了下来,在这块水草肥沃之地扎下营地,前几日在峡谷中,少女主动找上族长,说若是再被当地草原枭雄为难,她愿意前往悉惕营帐,族长年岁已高,一路奔波逃窜,虽然心疼这名好似亲生孙女的少女,却也不再拒绝,毕竟老人肩上扛着整整一百条人命,若是再坚持下去,不说被大小悉惕当做玩物游猎追杀,族内早就怨言沸腾的青壮牧民几乎就要造反。
  牧民贫苦,做不得那些为鼠常留饭的矫情好事,她倒也有一如既往扫地恐伤蚁的善良性子,虽说孤苦无依,能够让部族为了她不惜拼死保护,除了一半是姿色使然,一半更是怜惜她的苦命。女子貌美,在草原上本就不是什么幸事。
  徐凤年不惮以最大恶意揣度别人,哪怕你是誉满天下的两禅寺主持,徐凤年这几天也在反复权衡猜想,这一桩善缘到底善在何处,尤其是峡谷中,佛门狮子吼姗姗来迟,数百头野牛死在自己手上,何尝不是间接死在自称酿下大错的龙树老僧手上?不正应了杏子眼北莽道士那句僧人难以做到众生平等?这笔账怎么算?气运德行一说,说透了,无非就是与老天爷打算盘斤斤计较,万事必有得失,老僧已是佛陀境界,徐凤年就用愚笨法子只管往大了想去,自己终有一天要世袭罔替北凉王,这与北莽灭佛应验佛法末世是否有牵连?秘闻两禅寺本意让南北小和尚去金顶与道门辩论,却因为东西小姑娘的一梦而打消,按照北凉探子搜寻而来的细碎消息,那一梦中,无数铁骑临北凉,徐凤年除去好奇小和尚竖碑成佛陀西去,更在意的是这些铁骑到底来自何方!这一梦,余味太长了。连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李义山都殚精竭虑,埋首翻阅佛道典籍,最后以《易》解梦,仍是收效甚小。
  牵一发而动全身。白衣僧人在龙虎山争辩获胜以后,便与大天师赵丹坪一同被下旨招往太安城。然后便是老主持亲自下山,赶赴北莽与道德宗麒麟真人说佛法。
  徐凤年经过起先一阵燥热之后,神游万里,再回过神,已经心如止水,让世子殿下自己都忧心裆下是否出了大问题。心中叹气,走近了那名最不济也该有八十五文的少女,从她手中拿过羌笛,见到四个北莽文字,皱了皱眉头,问道:“你懂不懂南朝语言?”
  少女声轻如蚊,“听得懂,讲不好。”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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