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言(4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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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潋到阿瑟的学堂上时,只见学堂里的姑娘们都在门外迎来送往,学堂内人声鼎沸,诸多学生的父母都登门贺喜。
  载潋方到门外,便有位年轻的学生引着载潋往里走,盈盈笑道,“瑟瑟先生在里头呢!”载潋含着泪连连点头,她跟随着小姑娘一直走到学堂后院的小屋内,只见几名年纪稍长些的女学生正围着身着红妆的阿瑟,载潋见到她,心底温热感动,她急走了两步上去便道,“阿瑟,是我来了,我来贺你新婚之喜的。”
  阿瑟万分惊喜地回转过身来,她登时站起身来,掀开自己头上的红纱盖头,她没想到载潋也会来,纵是朋友,纵是知己,她也未想到以载潋的身份,她会亲自来参加自己的婚礼。阿瑟喜出望外地将载潋抱进在自己怀中,眼边溢着泪道,“格格您来了!我万万没想到格格今日也能来!我今日终算是了无遗憾了。”
  载潋伸手擦去阿瑟脸上的泪,感动地落泪道,“你我是莫逆之交,我怎会不来。”
  载潋回头瞧了瞧静心,静心便叫阿升将贺礼都一并抬了上来,静心站在一旁指着贺礼也欣慰地笑道,“瑟瑟姑娘,这是一套花汉春,格格送来做你的妆奁,还有一套花粉,是格格亲自采买了花瓣为你研磨的,后头还有些珠翠首饰与银两,连同着当年格格出嫁时六爷七爷送的部分嫁妆,格格也都赠予你了。”
  静心说至一半忽有些哽咽,因着只有她明白,载潋送这些给阿瑟,是因为载潋知道自己即将命不久矣,她想留下些银两给阿瑟来日应急用。
  阿瑟见到载潋将当年载洵与载涛送给她的妆奁都一并转赠了,心中便立时察觉不对,她只问载潋道,“格格,怎么将六爷七爷给您的贺礼都送了?您有心事,是不是?”
  载潋自知阿瑟聪明,最能体察自己的心意,便不敢与她多说,只怕言多必失。今日可是阿瑟大喜的日子,载潋即刻转移开话题笑道,“阿瑟,卓义呢,怎么还不见他来迎亲?”
  阿瑟身后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答了载潋的话,她歪着头笑道,“卓义先生很快就该到了!先生在前街置办了新宅院,我们前几日还去过,卓义先生布置得可用心了!宅院离我们学堂不远,想是过不了一会儿也就该到了!”
  载潋前几日正巧听说卓义将他父亲从醇王府别院上接走了,原是因为他自己置办了院子,载潋搭住阿瑟的手道,“瑟瑟,只要他肯待你用心,我也就放心了。”话毕后载潋也落了两滴泪,她为阿瑟高兴,终究最感动于他二人的“有情人终成眷属”。
  阿瑟见载潋的神情,更想起她的心事,于载潋而言,她此生再也没有嫁给心上人的机会了。
  待到辰时,窗外夕阳已落,学堂外传来阵阵喜乐之声,窗外盛开的木芙蓉香气弥漫,迎来送往的道贺声与炮竹声愈发鼎沸。载潋知道是卓义前来迎娶阿瑟了,她含着笑将眼角边感动的泪意擦尽,她亲自去扶了阿瑟起身,为她亲手盖好红纱,送她出阁。
  载潋看到夜空中烟火璀璨夺目,学堂各处悬挂灯笼与彩绸,每个人脸上都是极喜悦的笑意,她也不禁片刻恍惚。载潋搀扶阿瑟入轿,阿瑟最后只握住载潋的手,声音哽咽道,“格格,自我父亲去后,我就再没有家人了,谢谢格格今日陪在我的身边,让我不是孤身一人的。”
  载潋以手拍一拍阿瑟的手背,耳边回响起当日自己出嫁时,阿瑟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只要有瑟瑟在,格格就永远都有家人。”
  卓义见到载潋今日也到了,便特意下马来向载潋见礼,载潋却将他扶住,不许他低头弯腰,对他淡笑道,“今日是你与瑟瑟大喜的日子,不拘这些,我今日只是来讨喜酒吃的。”
  卓义感激不尽地点头,他双眼含泪,连连点着头,感动得一时不知说什么,最终他只道,“三格格待我有恩,我一直感念在心,实未想到格格今日还能赏光亲自前来!卓义在此谢过格格了,也代父亲谢过格格多年来照拂的恩情。”载潋最终只拍一拍他的肩头,目送他上马。
  端方手中握着一张请柬,站在一处张灯结彩的宅门外,他身后的小厮见他踌躇不安的模样不禁笑他,“大人急什么呢!这张请柬都看了不下百遍了!奴才都要以为大人不识字了。”
  端方挥手用请柬打了打小厮的脑门,抿着笑意骂他,“胡说八道,我就是怕来错了地方!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错不得!”小厮歪着头瞧了瞧请柬上的字,无奈地摇着头笑道,“大人啊,就是这儿!不然这里怎么会张灯结彩的,错不了!”
  端方见院门外总有年轻的女学生来来往往,各个皆在今日穿着华彩,才略放下了心。
  小厮见端方始终不进去,又不肯放心,便好奇地问他,“大人,不就是您之前资助的那家慧中学堂的女先生要成婚吗,您怎么这么上心?”
  端方长叹了声气,道,“你哪里知道,就是这位女先生,可是我大清北洋海军右翼总兵刘步蟾的女儿,甲午一战刘步蟾以身殉职,皇上都曾特别抚恤过这位瑟瑟姑娘的,她也是位特别的人物,自小就不缠足,还去过英国学习。她那座学堂又是在戊戌年新政时期开办的,她现如今亲自教学生们学习英文,学堂背后一直是三格格在资助支持,连学堂的名字都是三格格亲自给拟的,这又是专门为女子进学的学堂,在我心中自然就与众不同了。”
  小厮听至此处才了然于胸,他日日跟随在端方身边,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于是打趣笑道,“原来还是为了三格格的缘故,奴才就说呢,大人怎么这样上心了。”
  端方轻轻笑了一声,他又弹了弹小厮的脑门笑骂道,“浑说,今日是瑟瑟姑娘大喜的日子,我是真心实意欣赏她,为她高兴的。”
  端方话毕,却又长叹一声,他转瞬想起此前与载潋相见的情境来,他在日本接下了梁启超要转交给载潋的信,于是遵守承诺将信交到了载潋手中。与载潋相见后他才终于知道“戊戌年旧恨”的真相——原来一直被皇上憎恶唾弃的载潋,被外人议论诋毁的载潋,被削除了宗籍的载潋,从来都没有背叛过皇上与维新志士。
  此事一直如一根滚烫的刺,扎在他的胸中。他想为载潋证明清白,想将清风与明月带给载潋,他想将真相告诉皇上。
  可他也怕自己的“好心帮助”会危及载泽与他侧福晋的感情,他仍清晰记得自己与载泽同在日本神户时,载泽落寞饮酒的模样,他深深明白,载泽将自己这位侧福晋视若珍宝。
  而宫府内皆传闻载泽的侧福晋原是皇帝的妹妹,可她和皇帝的关系又并非只如“兄妹”一般。端方与载泽共同出洋考察各国政治,情谊深厚,他不愿将旧年伤疤撕开伤害载泽,所以一直犹豫不决,不敢将真相贸然告诉皇上。
  端方陷在沉重的心事里,久久无法自拔,渐渐听得远处礼乐声齐响,抬头见宅院门内的女学生们都兴高采烈地迎出门去,他才缓缓将心思收回来。
  端方见岳卓义骑在高高的马上,一路上意气风发地与来客们示意问好,他便也想上去致意一声,抬步欲走时却忽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端方大人?是您吗?”
  端方寻声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三名身着华丽的贵女子——太后身边的御前女官裕德龄穿着一身月白色缎平金绣的旗裙,头上饰以如意纹簪,而裕容龄则穿着一袭洋人女子的洋装,头戴洋帽,十分别致俊丽。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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