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2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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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太监风尘仆仆归来,恭恭敬敬地跪在两宫御座之下。纵使未见到载潋,载湉却斩不断对她的牵挂,迫不及待地起身便去问小太监,“怎么样,见到她了吗?”小太监心中犹豫难安,他不敢在万寿节将近的大喜日子里说载潋病重的消息,便没有即刻回话,心事辗转间他又听到太后的问话,“皇帝在问你话呢,怎么只你一人回来了?”
  太后的声音灌入耳内,小太监又猛然想起李莲英的叮嘱,他感觉如冰水浇面,瞬间清醒过来。他铁定了心肠叩头道,“奴才回太后回万岁爷的话,正如泽公爷所言,侧福晋近来为友人操持婚事,分身乏术,实在无暇入宫再为万岁爷贺寿了。”
  小太监只字未提载潋已病重的事,载泽震惊错愕之余只觉心中侥幸,总不至于落下刻意隐瞒的罪名了。
  而载湉却觉心中剧痛,那个曾经甘愿与自己一同承担一切风险的载潋,那个曾与自己相知相依的载潋,如今竟对自己失望绝情到生辰将近都不愿再见。
  曾辜负了世间最坦诚的真心,如今无论如何也追不回了。载湉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大殿,人群仿佛瞬间化为乌有,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当日夜里,载湉望着空中冷如冰霜的月色独自在瀛台踱步,忽听到孙佑良来通传道,“万岁爷,皇后娘娘来了。”载湉心底里一惊,猛然驻足,他转身回头去望,果然见到皇后已站在了长桥尽头,他深知皇后一定是有要事才会冒险前来求见,于是连忙对孙佑良道,“快请皇后进来。”
  皇后随着内监等人走来,她见到月光之下的皇帝如此孤独,心中也为他伤怀,皇后知道他此刻心中正思念着的人。
  “臣妾给皇上请安了。”皇后恭顺地行过了礼,载湉便扶她起来,努力微笑道,“快起来吧,你我夫妻之间不必如此拘礼。”
  皇后一时怔然,能得皇帝一声“夫妻”,她已感觉此生无怨无憾。她不愿见皇帝如此伤怀,伴他走向屋檐下月光寥寥处,含笑开口道,“皇上,臣妾今日漏夜前来,是有话想对您说。”
  载湉注目倾听,皇后福了福身才道,“皇上,静荣是臣妾的姊妹,所以时常往来宫中,前几日她入宫来向臣妾请安,无意间提起了潋儿小产一事,她说…”
  “她说什么?!说什么?!”载湉只听到那个名字,便已难以自控地疯狂追问起来,皇后见他如此,自知他已思念入骨。皇后抚了抚载湉的胸口,才缓和语气继续道,“皇上,静荣告诉臣妾,潋儿失了孩子并非是不小心所致,而是因为载泽二侧福晋熙雯以您相讥讽的缘故,熙雯当日对潋儿说,您已将她弃绝,视她为首鼠两端的无耻告密之辈,熙雯以这些年来市井人家人尽相传的流言蜚语讥讽潋儿,更对她说您如今新人在侧,是连恨也不愿留给她了,因为由爱故生恨,无爱便无恨,所以将恨留给她也是不值得,不配。”
  载湉听得痛心疾首,他从前从未听说过这些话,更不知载潋是因自己的缘故才失了孩子。载湉死死扶住眼前的立柱才能勉强支撑自己,他对载潋的心疼没顶而来,他又悲又怒道,“这个熙雯究竟是什么人!她竟敢妄自揣测朕的心思,还敢以朕当作伤害潋儿的工具!”
  “皇上,熙雯是什么人已不要紧了,她若非怀有了身孕,泽公与静荣也不会再留她。”皇后伸手扶住载湉,为了能让他不再为情而伤,她必须将话挑明,皇后立在载湉身前定定道,“皇上,最重要的是潋儿的心!皇上,若潋儿当真如外人所言般已对您绝情冷漠,连万寿节将近也不肯入宫,她又怎会因您而伤,因您而大喜大悲,为了别人口中几句话就被戳中要害呢?!皇上…臣妾身为女子,自然能够明白,必是爱至深处才会如此!”
  在这座围城里,每个人都为了活下去而极尽算计,所以谎言、诡计与利用交相倾轧。纵然他贵为天子,坐拥四海,又能听到几句真话,得到几分真心呢?
  若非今日皇后连夜前来,有些真相他自始至终不知。
  载湉感觉心底痛极,每个人都可能为了活下去而欺骗他、利用他,可唯有载潋宁愿舍弃性命,也要与他坦诚相见,纵是政变后的“欺骗”,也是为了能护他周全。
  载湉沉默地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月光将他的面庞映得更加孤独,他心痛却又无力,苦苦笑道,“我经常想,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想见她,可这座孤岛已是我永远的枷锁了…纵然爱意已如圆月一般盈满而溢,然彼此不能相见,又能如何呢?”
  皇后心痛地陪伴在皇帝的身边,她紧紧握住了载湉的手,擦去载湉眼边的泪道,“皇上,待您万寿节时潋儿一定会来,臣妾不相信她是无情无义之人,她无法入宫,定有难言苦衷。”
  载潋连续昏睡了两日,醒来时又已入了夜,透过床帏的缝隙她看见殿内燃着白烛,便知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命将不久了,他们都在等待自己的离去。
  她望着随风轻飘的床帏,只听见帘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她抬手掀开帘子,见是静心与自己的丫鬟们守在外头,她摇了摇手笑起来,“都哭什么,别哭了。”
  静心见载潋醒了,惊喜得难以名状,她扑上前来紧紧握住载潋的手,抽泣道,“格格,您醒了,奴才在呢。”载潋将手从静心手中抽出,她擦了擦静心脸上的泪,又去擦了擦重熙脸上的泪,缓缓笑道,“我只是病得重了,如今终于要解脱了,往后就真的无拘无束了。别为我哭。”
  灵儿守在一旁用力点头,连连道,“是,奴才们不哭了,奴才不惹格格难过。”
  载潋含着笑点了点头,她转头问静心道,“姑姑,今儿是几月几号了?”静心擦去脸上的泪答道,“格格,是六月二十五了。”载潋没有说话,她望向窗外殿外的月色,竟感觉身上多了几分力气,她让静心扶自己起来,她站到窗边去望月色,问身后的静心,“怎么这样安静?”
  静心叹了叹气道,“今日二侧福晋生产,人都往她那儿去了,府里奴才们捧高踩低,自格格病后,他们都不愿来走动了,皆去奉承二侧福晋了。”
  载潋闻言不禁一怔,她见窗外夜色已沉,转过身来追问道,“熙雯今日生产?”静心不懂载潋为何如此在意,便点点头道,“是,格格,宫里也来了太医,说就是今日的事了。”
  载潋匆匆便向外走,静心与重熙连忙去追上她,重熙劝她道,“格格,去见她作甚,她那样小人得意,您何苦去见呢,安心将养才是啊。”
  载潋一笑而过,让她们都在房里等自己,只与静心一起去熙雯那里。她二人出房门走进院中,只见棺椁已备下,载潋摇着头轻笑,“他们倒不怕犯了万寿节的忌讳。”
  静心连忙道,“格格,那些嬷嬷们心思坏透了,都不愿多耽搁时辰,早早便叫人备下,还说是为冲喜用,奴才们拗不过她们,泽公爷和福晋最近连日入宫,又忙着照看二侧福晋,疏忽了咱们这里,格格不要难过,奴才不信这些事都是泽公爷的意思。”
  载潋仍旧轻笑,她并不在意,只道,“何至于难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牵动我心肠的。”
  载潋与静心来到熙雯院前,静心却忽然迟疑了,她拉住载潋道,“格格,奴才怕您进去见了血气,反倒不好,不如等明日来看看孩子也就罢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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