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思想起好一似萬把鋼刀(4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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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確認一下,另外了解一下房屋結構,對可能安裝竊聽器的地方,以後檢查的時候也能心裏有數。”
  何天寶呼吸恢復了自然,笑着問:“你不會給我裝一個吧?”
  賈敏說:“我們可沒那種高級玩意兒。我到處檢查,你去把你和秀兒的假履歷寫出來給我背熟。”
  何天寶寫了,賈敏檢查完房子,過來慢慢默讀。賈敏讀了幾遍,起身出門,到院子對面的廚房燒水泡茶,又走回來再讀幾次,說她全部都記住了。何天寶考了她幾個問題,賈敏對答如流。何天寶倒不意外,他自己記性特好,估計是遺傳自賈敏。
  何天寶問了幾個簡歷上的問題, 突然問:“你在北平做什麼?”
  “等機會刺殺日本首相。”
  “啊?”
  賈敏狡黠一笑:“……那是不可能的,我是作經濟工作的,建立渠道銷售農產品啊,購買藥品工具啊之類。你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兩黨畢竟還是合作抗日的盟友,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用不着詐我。”
  何天寶被看破,自嘲地一笑:“班門弄斧了,見笑。”
  “剛才突然發問,時機選的不錯。”賈敏拍拍何天寶的肩表示鼓勵,然後繼續裏裏外外的收拾。何天寶也跟着幫忙,拆箱子拆到些西洋鍾之類的小擺設,就開始布置堂屋。過了一會兒,賈敏在東屋叫他,進去一看,窗下砌着半間屋子那麼大的一面大炕,賈敏笑起來:“你沒睡過炕吧?”何天寶確實沒睡過這種東西。所謂炕是黃河以北才有的特殊的牀,用磚壘成,再用三合土密封,下面是空的,叫做炕洞,竈門開在房間外面,冬天燒炕的時候,把特制的火爐——叫炕爐子的——放在有軲轆的鐵架上,推進坑洞裏。
  賈敏打量了一下環境,說:“今晚先胡亂湊合一下,明天我去扯幾尺布來,厚的作窗簾,薄的我們扯在我們中間,楚河漢界。”
  何天寶雙眼不由自主地在她曲線起伏的身體上遊弋,口中心不在焉地答應。
  賈敏坐在炕沿上,摸着平整光滑的炕面,說:“睡慣了法國彈簧牀再睡中國土炕,可委屈你了。”
  何天寶隨口說:“我們孤兒哪有那麼講究……”他說到這裏立刻改口,說:“抱歉,隨口亂說的。”
  賈敏溫柔憐憫地看着他,說:“對不起,小寶。”
  何天寶平生最恨被別人可憐,見母親這樣反而怒氣上升,冷笑着說:“不必。”
  賈敏停下手裏的活兒,理理頭發,問:“你恨我吧?”
  何天寶滿臉假笑:“我只知道您是我重金請來的救兵,以前咱們見沒見過打過什麼交道,我全忘了。”
  賈敏坐姿仿佛微微變了,仿佛被電擊了一下,低聲說:“你不懂的。”
  何天寶只覺得一股戾氣從心頭涌起,說:“你爲什麼拋棄子女,害死丈夫,我確實不懂。”
  賈敏靜靜地看着他,全無愧色,說:“你們的犧牲,是爲了全人類的解放。”
  “這是誰說的真理?南京夫子廟的孫道士還是上海城隍廟的吳鐵口?”何天寶雖然知道此刻絕不該和賈敏翻臉,卻忍不住要諷刺她。
  “我們不要說這些了。”賈敏細聲細氣地說,“我們最好什麼都不要談了,你還是趕緊想辦法調回重慶吧,你太年輕,容易情緒化,不適合做間諜。”
  “是啊,比心狠手辣,我得拜您爲師。”
  “夠了,別耍小孩兒脾氣!”賈敏忽然低聲叫起來,站起身直面何天寶,說:“我確實對不起你,我已經道了歉,如果你願意聽,我能一直說我多麼後悔,連說三天三夜。但是世上沒有後悔藥,你要是這麼沒完沒了,咱們沒法兒合作。”
  何天寶站起身,直愣愣地鞠了個躬,說:“您批評得對,對不起,賈同志。”他走出正房,穿過院子進衛生間開淋浴器,這個淋浴器是一戰前的舊貨,需要先燒一桶水再慢慢放出來的,此時直接打開流出來的都是冷水。何天寶也不脫衣服,將腦袋伸到蓮蓬頭下,衝了幾分鍾,重新站起,襯衫上半截都溼透了,冷水滾滾,流下後背和小腹,他終於冷靜下來。
  他走到院子裏,看着牆外的一叢竹子,反省剛剛自己的失態。這是源於十年的離棄,還是因爲這個女人讓他有點特殊的意亂情迷?
  北平的夜漸漸安靜下來,隔壁院子裏夫妻吵架聲、遠處有軌電車“鐺鐺”聲,胡同口的叫賣聲、胡同裏的洋車車輪聲……一一消失。
  賈敏在房裏輕輕咳嗽一聲,慵懶地說:“當家的,不早了,歇了吧。”
  何天寶走進房裏,賈敏躺在土炕的東頭,臉朝着牆,一動不動。何天寶自己去躺在土炕的另外一端,也把臉對着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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