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年少 第58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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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其实也有些迟疑,不为别的,只因这次出门原算是公事,去的又是凉州卫,风急沙大,远不像江南那般宜人。
  不过宝珠考虑的这一点,皇帝却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只说回宫陪伴母后就是了。”轻笑一声:“之前母后要带着你去悬空寺,又何曾顾及到这些?”
  宝珠摇摇头,起身走到他面前,温声道:“不是为别的。是府里有一位姨娘怀着身孕,再有一个把月就该生了,这裉节儿下胎相不大稳当,往后要是有什么波折,我好歹担着个主母的虚名儿,届时不见了人影,又叫谁来作这个主呢?”
  她总是想着别人。皇帝拉过她的手,十指交握着,垂眸去看她的指尖:她不爱染蔻丹,也不留指甲,清透圆润的甲盖儿透着天然的粉,齐齐整整的十个月牙儿,看来身子骨还康健,齐姑姑她们伺候得不错。
  他半玩笑地道:“你担心别个,怎么不担心我?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也没个贴心的人照应。”到底是舍不得和她分开太久。
  宝珠不禁替大篆小篆他们抱屈一回,说:“您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往年没御极时,上外头办差的次数也不少呢,苏秉笔梁总管他们伺候得难道不精心?”
  话是这么说,但一时又想起来,皇帝后腰上至今还有道一揸多长的伤疤,便是当年征讨青禾时留下的。
  哪能不牵挂?可舍不得归舍不得,人要懂分寸。凉州一行是为公干,不是真的游山玩水,随驾的都是大老爷们儿,连皇帝自己都不准备设法驾,图个轻装简阵,她一个女眷跟上,给别人拖后腿不说,自个儿也未必吃得消。若是正经后妃,大臣们还能捏着鼻子忍了,她是什么牌面上的人?
  她能想到的,皇帝又岂会想不到?这回随驾的不多,都是近臣,有才干是头一要义,有眼见更必不可少。她着实无须顾忌这个。
  便接着循循善诱:“天梯山石窟听过吗?”
  宝珠点头说听过:“北凉那时候修的,一千多年了,算是石窟里的鼻祖嘛。”睇了皇帝一眼:“您这回要顺道去瞧瞧?”
  这模样分明还是想去的。皇帝故意漫不经心道:“到时候且看吧。一路上随行那几个都是榆木脑袋,跟他们同游,也没什么情致。”
  言下之意,若到了凉州再遇着相投的人,便可以相携前往了?
  宝珠微抿着嘴,拉了拉他的袖口:“我原想陪着您去呢,要不,您替我想个辙子吧?”
  这就对了么。平日有个什么困扰,不能和他说说?从前母后每常夸宝珠懂事明理,可“懂事”两个字同样也是种桎梏,顶着这么一句褒奖,连偶然撒撒娇都成了罪过。
  皇帝眉目朗然,再高兴也不露声色:“旁人生孩子,你便是守在床头又帮得上什么?不如把御医接到府上住一阵,跟宫里一样,隔两三日号一回脉,等到了时候,他知医理,稳婆有经验,里应外合,纵有波折也不至于没头苍蝇似的。”
  傅横舟毕竟是侯爷,正头娘子生产,请位御医来坐镇也不算过,但一个姨娘哪来这么大脸面?仍旧是皇帝额外的恩典。
  宝珠忙谢了恩,皇帝只拧了拧她的脸,谆谆道:“初十一早就出发,你要是当日才进宫,五更就得起,不如初九就来,在两仪殿住一晚,咱们一道动身。”
  左右随扈已经应下了,还怕这点逾矩吗?一道从宫里走,反而没那么令人侧目。
  宝珠便很爽快地点头:“我都听您的。”
  皇帝不禁失笑:她几时都听他的了?不过肯嘴甜哄他一回,倒也不坏。
  这就敲定了,头一回出远门,宝珠迟半刻才激动起来,到了该安置的时候,犹念念不忘的,问皇帝:“路上要带些什么?诗里都说'春风不度玉门关',厚重衣裳得多备两件;还有铫子,喝凉水可不行;药材呢…”
  皇帝被她念叨得忍俊不禁:“这些东西,随行伺候的人都想得到,二来凉州如今也不再是诗里面描绘的荒凉之地,不必担心短缺了什么。”倒也不愿扫了她的兴,琢磨片刻,又道:“不过气候确实干燥了些,你的那些面脂什么的可以带上,别被风吹伤了脸。”
  总算把她哄得肯安心睡觉了,真跟孩子似的。皇帝抚着宝珠光致致的肩膀,一面畅想,将来生个女孩儿,若能够像她,倒是很好。
  铜胎鎏金的花瓣式烛台上,暖红的光次第微弱下去,接连爆了两三个灯花。春夜阑珊,万物新发的动静格外清晰,宝珠睡得不沉,依稀听见屋外有窸窸窣窣的低语声。
  半梦半醒之间,她翻了个身,欲离紧挨着的一片热烘烘远些,却被立即拢了回去:“还折腾呢…”
  宝珠这才睁开了眼,留神细听,外面果然有人压着嗓音说话,她坐起身来,问了句:“谁在外头?”
  皇帝来这里时并不大张旗鼓,值夜的是两个内侍、两个宫女,内侍在院中,宫女在屋中外间。听见她问,一名宫女忙趋步上前来,隔着珠帘答道:“回夫人,是陶姨娘跟前的小鬟儿,说是姨娘突然下红不止,像要提前发作了,想央咱们请位御医来。”
  宝珠听她声口便知,有圣驾在,除非是走水了烧到这边来,否则凭他什么都不算大事儿,伺候的人是决计不愿为此惊动里面的。
  亏得自己听见了——临产时下红不止,确乎凶险得很,只是眼下宵禁未解,事先请过的御医不知肯不肯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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