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五 混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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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红旗的精锐骑兵一阵风似的扫过战场,祖大乐麾下那支已经被大炮轰得七零八落的关宁铁骑让他们一冲,顿时就站不住脚,接连败退。更有一支骑兵穿插过来,挡在祖大弼和何可纲之间,铁骑如风,锐箭如雨,明军纷纷中箭。两军相隔如此之近,却始终没有办法会合!后金军阵中号角震天,三军齐呼万岁,向明军发动猛烈的反击,冲在最前面的是数百身披铁甲,就连战马的胸部和颈部也披着坚厚的铠甲的铁甲重骑,这些重骑一字排开,轰隆隆的冲过来,活像一群高速冲刺的坦克,势不可挡,明军被冲得收不住阵脚,就连长枪方阵也一个接一个的被冲垮。天雄军一千火枪手举枪齐射,将这些铁甲骑兵撂倒了一片,但是他们根本就没有重新装弹的机会,铁甲骑兵就冲进了他们的方阵之中,挥舞马刀长矛疯狂砍杀,这些火枪手只得上刺刀,与凶悍的后金铁骑展开惨烈的肉搏战。无数后金将士从铁甲骑兵打开的缺口蜂拥而入,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明军只有勉力支撑的份,渐渐处于下风了。
  祖大寿做梦都没想到形势逆转得如此之快,眼看着何可纲和张存仁那点人就要被后金吞噬了,他大惊失色,叫:“鸣金收兵,鸣金收兵!”马上金鼓齐鸣,催促何可纲撤退。
  何可纲现在的处境可不大妙,甲叶上挂了好几支箭,气喘吁吁,虚汗直冒。饿了这么多天,他还能走路都算不错了,何况是上阵厮杀!他麾下的士兵跟他差不多,初时以为看到希望了,把所有潜力都爆发了出来,打了后金一个措手不及,可现在希望又破灭了,所有人的心一直往下沉,饥饿感洪水猛兽似的袭来,让他们几乎连挥刀的力气都没有了。何可纲艰难的避过一杆长矛,握住矛杆顺势一枪刺过去,将这名后金骑兵捅翻。这几个动作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捅死了这名后金骑兵,他几乎握不住长枪了,趴在马背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张存仁连声咆哮,一支马槊使得神出鬼没,替何可纲挡住几名后金骑兵的攻击。两名后金骑兵同时挥刀劈来,张存仁用马槊挡住一刀,顺势刺中,同时拼命拧腰,噗的一声,槊锋刺穿了一名那名攻势受阻的后金骑兵的面罩,直透后脑。另一把马刀擦着张存仁的右肩滑落,在他肩上削下一大片皮肉————他没有穿盔甲,因为实在没有足够的力气穿着它去打仗了。张存仁痛得发出一声大吼,横转马槊照着那家伙的颈部扫去,那名后金骑兵一矮身躲过,却被斜刺里刺来的长枪刺中肋部,惨叫一声倒栽下马,当即气绝身亡。
  张存仁喘着粗气,对何可纲说:“祖帅让我们撤!”
  何可纲额头上全是冷汗,吃力的回过头去,可不是,城墙上金鼓齐鸣,令旗挥舞,真的要撤军了。他惨然一笑,问:“你还想回到那个地狱中去么?”
  张存仁犹豫了一下,说:“如果有得选,鬼才愿意回城里继续烧人骨头煮人肉吃!”
  何可纲说:“那就不要去管那么多了,继续冲杀,尽量在自己完蛋之前多拉几个建奴垫背!”
  张存仁说:“正合我意!”
  这两员大将神色惨然,呵呵惨笑着,不要命的冲向后金骑兵。跟他们抱同样想法的关宁军士兵不在少数,跟在主帅后面不要命的往前冲,不求突围,不求胜利,只求战死。后金铁骑乱箭射来,锋锐的箭镞穿透了这些士兵瘦骨嶙峋的身体,他们成片倒下,带着一丝彻底解脱了的轻松闭上了眼睛……
  何可纲和张存仁根本就不去管身后的士兵是死是活,只管向前猛冲,长枪马槊齐出,连杀数人。后金骑兵轻松的将那些饥肠辘辘的关宁军士兵杀戮一空,将这两位主将团团围住,马刀长矛从四面八方袭来,只两个回合,张存仁便身中数刀,右臂被斩断,马槊脱手掉落。他虎吼一声,往前一扑,扑在一名后金骑兵身上,在对方的马刀刺穿身体胸口的同时也将他从马背上撞了下去,左臂箍住那名后金士兵的脖子拼尽全力一夹,生生夹断了那名后金士兵的颈骨。数名后金矛兵长矛齐刺,洞穿他的身体,将他生生钉在地上!与此同时,何可纲挺着胸膛撞向两名后金骑兵,对劈胸刺来的长矛不矛理睬,一枪照着正面的那名后金骑兵咽喉刺过去,噗噗噗三声,两杆长矛刺穿了何可纲的胸膛,但他也很满意的看到,他的枪尖刺入那名后金士兵的咽喉,将其捅翻!他从马背上摔落,躲在满是血污的地面上,由于长时间饥饿而深深隐下去的眼睛看着胸怀喷溅出来的鲜血,干褶的嘴唇微微翕动,自言自语:“原来我还有这么多血可流啊……”
  崇祯四年十月十一日,曾与祖大寿、赵率教、满桂并列关宁军四大名将的何可纲,在大凌河战场阵亡,曾经的四驾马车,如今只剩下一个祖大寿了。这样的结局固然令人嘘唏,但是比起原来历史上他由于不肯投降,被祖大寿命人押出城去当着后金将领的面斩杀,然后被饥饿的民夫士兵分尸生食相比,这也许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出城作战的千余关宁军大部战死,能活着撤入城中的寥寥无几,祖大寿为他的迟疑付出了高昂的代价。
  祖大寿所付出的代价暂时到此为止,可明军还在继续流血。在后金铁骑的冲击之下,明军已经站不住阵脚了,被迅速往大凌河赶过去。令人绝望的是,大凌河对岸同样是杀声震天,箭似飞蝗,两白旗不顾代价猛攻明军车营。所有人都绝望了,后路都快要被断掉了,他们还能活着回到锦州城吗?
  只是,后金依然拿骠骑营没有办法,钱瑜带领骠骑营一个冲锋,接连冲垮了正红旗四个牛录,将正在炮兵阵地苦战的关宁铁骑救了出来,此时祖大乐身边的人,已经不足四百了。这是骠骑营回光返照的一击,冲了这一次,他们大多数的战马都开始吐白沫,浑身肌肉直哆嗦,已经近乎脱力了。救出祖大乐之后,钱瑜回到卢象升身边,叫:“大人,不成了,兄弟们的马都跑不动了,赶紧撤吧!”
  卢象升痛苦的看着大凌河城重新关闭的城门,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从炮声响起的那一瞬间就注定是失败了,祖大寿的犹豫让他功败垂成,本来他可以撕开后金的包围圈,将这些粮食、煤炭送进城去的!祖大弼同样很清楚这一点,绝望地叫:“大哥为何不肯早点打开城门,出城接应我们!?如果他早一点出城接应,何至于被建奴翻盘!”
  卢象升涩声说:“别说这些了,撤退,撤回车营里固守,等待时机!”直到现在,他仍然坚信自己不会输,他还有机会!
  祖大弼苦笑一声,他可不认为明军还有机会再来一次。幸运的是,天雄军那两千火枪手始终坚守在对岸,那道简易的浮桥一直在明军的掌握之中,而且那里在后金火炮的射程之外,明军得以利用浮桥迅速撤过大凌河。明军三路大军都往浮桥汇集过去,后金同样将这里当成了重要的突破点,发动凌厉的攻势,天雄军用四米长的长枪招呼他们。由于兵力十分密集,大家都没有多少闪避的空间,甚至没有多少往两侧挥舞兵器的空间,只能是用长枪长矛面对面的对捅,对拼着人命。为什么不能用重剑、大斧之类更灵活的武器?也不是不能用,只是坚持用这类较短的武器的后金武士通通都被穿到明军枪尖上去了。
  枪刃入肉的闷响不绝于耳,双方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很多士兵捂着鲜血狂喷的伤口倒下,战况惨烈无比。只是天雄军从来都不畏惧这种肉搏战,他们的武器装备和他们所接受的训练让他们在惨烈的对刺中更具优势,士兵们像一台冰冷的刺杀机器,随着军官的一声声喝令,一次次闪电般将长枪刺向后金武士的左胸或咽喉,中者立毙,不管多凶悍的后金武士冲上来,都会在转眼之间变成鲜血淋漓的尸体。这种打法让后金武士异常的憋屈,他们过人的武艺,他们灵活的战术,完全发挥不出来,只能面对面的对刺,谁先刺中对手谁就能赢,而胜利的奖品就是多活几秒钟,因为很有可能在下一秒钟,一支长枪就会撕裂铠甲刺入心肺要害,送他们去见萨满神!他们凭借精湛的武艺杀伤了不少明军长枪兵,可是自己也在明军的枪阵之前叠尸数层了,后金才多少兵力啊,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消耗!
  利用长枪兵挡住了后金大军的空档,火枪手迅速过桥,进入车营。此时,两白旗已经有一些士兵冲进了车阵之中,跟火枪手展开肉搏。这批渡过河去的火枪手迅速装弹,然后瞄准,一排排子弹打过去,冲进来的后金士兵大多变成了死人,然后刺刀突击,一阵乱捅,又一次将两白旗给打了出去。关宁军也纵马下河,在两岸明军的掩护下再次渡过大凌河,进入车营之中,而后金骑兵同样绕开桥头方向渡河,加入两白旗的作战序列,战场迅速向南岸转移。
  皇太极见迟迟拿不下浮桥,面色越发的阴沉,对佟养性说:“去,把大炮推过来,对准明军军阵开火,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坚韧,能否承受住炮火的轰击!”又叫来一名传令兵,说:“去告诉多尔衮和多铎,如果放走了一名明军,我拿他们是问!”
  大炮死重死重的,想推过来还真有点难度,因此天雄军暂时不用担心炮弹会砸到他们身上。不过,多尔衮则开始担心了,他很清楚,皇太极对于他迟迟不能拿下明军车营已经很不满了,如果再不迅速攻破车营,结束这场伤亡惨重的战役,他和多铎就算不被皇太极挂到树梢上去,也得被整个灰头土脑,对于胖老八的手段,他可是领教良多了!只是该死的明军太坚韧了,不管他们怎么冲,始终是冲不动,而且他们的火枪好像永远也不会坏,不会发烫的一样,只要两白旗敢冲过去,就会受到密集的弹雨的热烈欢迎!多尔衮头一回遇到这样的对手,饶他智计百出,一时间也甚是苦恼,一筹莫展。
  多铎喘着粗气跑过来,叫:“哥,又被击退了!该死的明军,药子好像打不完似的,好不容易冲进去的那些勇士全被他们乱枪打死了,这其中还有好些白甲兵呢!”特意指了指肩部,那里的甲叶被打飞了一大块:“这里让一发铅弹擦了一下,甲叶就飞了!”
  多尔衮咬牙说:“继续进攻!如果不能尽快拿下明军车营,汗王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多铎很无奈:“那也得冲得动才行啊……”
  一名哨骑跑了过来,叫:“报————”
  多尔衮问:“什么事?”
  那哨骑说:“镶红旗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多尔衮一怔:“镶红旗?他们不是负责攻打明军营垒的吗,怎么跑我们这里来了?难道他们已经攻下了明军营垒?”
  那哨骑说:“不是,镶红旗被明军打败了,就连岳托主子也受了重伤,一路丢盔卸甲,狼狈之极!”
  “什么!?”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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