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沸腾(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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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余里开外,一支骑兵正在毫不怜惜的猛催战马,朝着阳泉方向狂飙。马背上的骑士留着一根金钱鼠尾般的辫子,棉甲上尽是又粗又在的铜钉,身材并不显得有多高大,但异常粗壮,肌肉虬突,充满爆炸性力量,再加上那凶狠的、狼一样的目光,如同一群野兽一般。
  来的正是鳌拜所渴望的增援,多尔衮麾下的两白旗精锐。
  接到鳌拜的信后,多尔衮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除掉杨梦龙的良机,杨梦龙对后金造成的打击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多尔衮都顾不上继续跟天雄军纠缠了,立即率领全部精锐火速杀向阳泉,而这个牛录则是整支大军的先锋,也算是多尔衮向阳泉方向伸出的一支触角。他们一人三骑,没日没夜的赶路,早已人困马乏,一路过来至少也有二十余人坠马受伤或者被冻伤,但是没有人叫过苦。生于通古斯原始密林,在白山黑水间壮大的满洲健儿早就习惯了这种没日没夜、顶风冒雪地赶路,每逢大战数日不离马鞍的艰苦生活,严酷的环境给了他们一副非人的身板,他们全然不在乎性命————不管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冷一点累一点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杀了杨梦龙,为在旅顺战死的一万多满洲勇士报仇,豁出自己的性命又如何!
  不得不说,此时的清军正处于开国之初、锐气方张之际,他们全民皆兵,不管是十五岁的童子还是五十岁的老人,都骑得了烈马,拉得开强弓。顶着严寒赶路,喝血水嚼草根,饿了割条死马肉烤烤就吃,困了伏在马鞍上便睡,对他们来说都是常态,他们是十七世纪亚洲当之无愧的头号劲旅,也正是靠着这股诚朴勇烈,清朝才能在开国到乾隆那长达一百多年的漫长时光里一直保持着扩张态势,在东北方向以三千精兵攻陷了八百俄罗斯哥萨克勇士死守的雅克萨,逼迫沙俄将吃到嘴里的肥肉给吐了出来;西北方向压着准噶尔狂揍,冬日攻上拉萨,兵锋最远甚至抵达哈萨克斯坦;西南方向三度攻入尼泊尔,三度征伐桀骜不驯的缅甸,战功赫赫,跟那些终日一手拿着烟枪,一手提着鸟笼四处溜达的旗人完全是两个星球的生物。
  此番南下,他们打得一直不怎么顺利,天雄军实在太难啃了,而一心保存实力的多尔衮又打得太过谨慎,几次跟天雄军交手都是一沾即走,绝不硬碰,这让打惯了硬仗的满洲健儿十分不爽,私底下给多尔衮起了个绰号:“多婆婆!”在他们看来多尔衮聪明是聪明,但用兵太婆婆妈妈了,跟着他打仗一点都不爽快!要么就在大同盆地与天雄军决一死战,要到就绕过天雄军那道早已残破不堪的防线直扑山西腹地,打穿整个山西然后逐鹿中原,有什么好想的?幸运的是,就在他们已经万分的不耐烦了的时候,杨梦龙出现了,多婆婆一改以往的优柔寡断,跟打了鸡血似的悍然下达倾其所有精锐绕过天雄军的防线,直扑阳泉取下杨梦龙首级的命令!主帅雄起,麾下健儿自然不能落后,以悍勇闻名的正白旗牛录额真索图鲁捶着胸口怒吼着将成为大军前锋的任务抢到手,带领麾下健儿一路狂飙,马不停蹄,直奔阳泉而来。他行军可谓神速,短短数日便穿过了大半个山西,距离阳泉只剩下二十余里了,虽然连日昼夜不停地行军让马匹死伤不少,但是在他看来都是值得的,战马没了可以再补充,但是战机失去了就很难再抢回来了!
  又翻过了一个山头,远处的阳泉城在小雪飘零中已经隐约可见。看看四周,荒草萋萋,林木稀疏,连绵的山峦仿佛都被冻僵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只剩下远处传来的阵阵杀声,这肃杀之景让索鲁图精神一振,招了招手,让带路的过来,问:“这里离阳泉还有多远?”
  那向导叫范永泉,原本是范家子弟,擅长经商钻营,在晋商这个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但是天雄军将晋商集团一锅端,晋商之首范永斗更是被押到北京千刀万剐,几代人积累下来的亿万资财全便宜了朝廷。由于当时范永泉正在辽东,侥幸保住了性命,但是范家没了,他也就成了丧家之犬,地位一落千丈,沦为清军的带路党了。他对天雄军可谓恨之入骨,对一手将晋商集团连根拔起的卢象升更是恨入骨髓,此次清军入侵他便自告奋勇,为大军向导,一路过来着实吃了不少苦,但他全然不在乎,对他来说,只要能让天雄军全军覆没,报范家灭门之仇,他什么都不在乎!听到索鲁图垂问,他赶紧过来,喘着气说:“回主子的话,这里离阳泉只剩下二十余里,主子可以让大军先停下来喘一口气,然后全速前进,小半个时辰就能赶到啦。”
  索鲁图嘿嘿一笑,他脸上满上伤痕,胡子拉茬的,这么一笑还真有点儿吓人。他用力拍了拍范永泉的肩膀,说:“你精通经商钻营,对山西的地形也了然于胸,但是,你不懂战争!离胜利越近就越不能放松,何况现在我们连胜利的影子都还没见着?”
  范永泉说:“可是主子,你的人马已经疲乏,继续强行赶路只怕……”
  话音未落,十几名白甲兵便变了脸色,恶狠狠的瞪着他,寒声问:“你说什么?想死了是吧?”
  索鲁图摆摆手,示意这些心腹精锐淡定,回过头去问那些正在大口喘气的士兵:“勇士们,有人说你们累了,骑不动马了,拉不开弓了,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所有骑兵猛然挺直了腰杆,大吼:“我们不知道什么叫累!”
  索鲁图说:“他还说你们的马已经疲乏不堪,快跑动了!”
  骑兵们吼得更响:“放他娘的臭屁!”
  索鲁图一击掌,说:“很好,很好,这才是正白旗的勇士!正白旗的勇士就该有这样的凶狠和坚韧!勇士们,且休息半柱香时间,吃点肉干,喂战马一点精料和烈酒,然后继续出发!五年前河洛新军和天雄军日行百里赶赴辽东,举世震惊,称他们为飞军,现在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飞军!”
  骑兵们轰然应诺,翻身下马,拿出冻得跟石头一样硬的肉干塞进嘴里大嚼,同时拿出精粒,拔掉水袋的塞子,先是小小的抿了一口,然后把袋口塞进战马嘴里一倾,咕咕咕咕咕!把大半袋烈酒都倒进了战马的喉咙。这还不算,等马喝完酒,又拿出盐块和几个鸡蛋打了,将鸡蛋打了,加入马料里,又加入盐一阵猛搅,拌匀了才送到马的嘴边。饿极了的战马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这些啃着肉干的满洲勇士喉结也跟着一动一动……不用说,马吃得比他们吃的好多了,看着就咽口水呀!不过他们可没有跟马抢东西吃的意思,不仅不抢,还轻轻拍着马背,微笑着说:“慢点吃,慢点吃,吃完了还有呢,急什么?”
  只怕就算是对自己的女人也没有对马这么好吧?
  索鲁图啃的也是肉干,从一匹死马身上割下来的,由于太过匆忙,烤得半生不熟,超级难吃。但是他狼吞虎咽,不小心还以为他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呢。范永泉嘴里咬着个早就冻得跟铁板一样的烧饼,拿出马料和烈酒喂着索鲁图的战马。这是项挺光荣的工作,可不是哪个包衣都有资格替牛录额真喂马的。
  正忙活着,索鲁图忽然皱起眉头,叫:“永泉,过来一下!”
  范永泉赶紧放下马料过去,恭敬的问:“主子,什么事?”
  索鲁图指向远处:“你眼神比较好,帮我看看那是什么?”
  范永泉踮起脚尖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盂县通往阳泉的官道上雪粉飞扬,翻滚如墙,一道道火红的身影飞速掠过,直奔阳泉!他骇然色变,叫:“主子,是天雄军!是天雄军骑兵!”
  索鲁图霍地跳了起来,扔掉手里的肉干,取出一具珍逾生命的单筒望远镜打开,朝那边望去。果然,他看到,数马身穿血红军装的剽悍骑兵正从山道间闪出,直奔阳泉,不用看别的了,光是看那整齐的军容和烈焰般的军装就知道,天雄军到了!
  天雄军果然是个难缠的对手,在多尔衮主力转移之际马上便意识到战局出现了变数,往阳泉方向派出了援军!想必他们也是昼夜兼程一路疾驰过来的,人困马乏,通过望远镜就能看到,不时有战马摇摇晃晃,悲嘶着倒在地上,马背上的骑兵想都不想,拔刀一刀刺入马颈结束了战马的痛苦,然后跳体力相对较足的从马,绕过前方那首尾相连的战马尸体,头也不回的照着阳泉狂飙!
  天雄军将领的判断、决断、指挥,天雄军士兵的坚韧顽强,悍勇好战,丝毫不在被西伯利亚那能把人活活逼疯的寒流打磨出来的满洲健儿之下!
  索鲁图舔舔嘴唇,眼里迸出几缕精光,这样的对手打起来才有意思!他收回望远镜,大吼:“别吃了,天雄军的援军已经到了,追上去,截住他们!就算不能截住他们,也要抢在他们面前抵达阳泉!顶风冒雪千里奔袭可是我们女真勇士的看家本领,可别让明人比下去了!”
  两百余名满洲健儿想都不想,将肉干往嘴里一塞,跳上战马便冲了过去。索鲁图叫来一名传骑:“你马上折返,告诉后面的大军主力,就说天雄军增援部队已经出现了,让他们加快速度,否则后果难料!”
  那名传骑也不多说,应了一声,策马朝着太原方向飞奔而去。索鲁图一踢马腹,战马撒开四蹄狂奔,整个牛录的精锐朝着天雄军援军出现的方向狂飙而去。
  几乎同时,那支天雄军先锋部队也发现了清军这支先锋部队。带领天雄军骑兵先头部队的戚破虏破口大骂:“狗鞑子,来得倒是挺快!”
  副将王锋问:“是不是截住他们?”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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