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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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哇几声叫嚷,击破了洞窟中不知多久的静寂。又是那哑巴一颠一颠地走进来,怀里抱着个酒坛,隐隐散发出莲生熟悉的醇香。
  莲生轻轻咬着手指,只凝视面前画卷。柳染就站在她身旁,眼角余光可见他高大的身形,虽是默默无语,但空气中那骀荡的暖意始终未散,清晰感觉到一缕缕、一线线的牵绊,萦绕两人之间。
  “我要走了。”莲生低声开言:“天色已晚,城门要关啦。这幅画……你会送给齐老先生吗?”
  “明日就送。”柳染微微颔首,熠熠容光,自那清秀的面庞上勃发:“如此非凡进境,或可令他另眼相看,就此求来一面之缘,一举解了我的疑惑也说不定。”
  莲生正要转身,闻听此言,心中忽然一动,不自禁地又停下了:“你若去见他……可以带着我吗?”
  “你要见他?”
  莲生讷讷点了点头:“你不是说,他是飞天从前的家令么。我听你讲起飞天的来龙去脉,颇有些不解之处,也很想当面向他求教。”
  ☆、第65章 一夜无眠
  窟中静寂了片刻, 只听得那哑巴吭吭的咳嗽声。
  “齐老先生年事已高, 等闲不见外人。”柳染微有犹疑:“只怕……”
  若是寻常事体, 见对方如此为难, 莲生必不坚持,但是此事有可能与自己身世相关, 实在教莲生不能轻易放下。一想起这毕生之痛,莲生再努力压抑, 语气中也不自禁地泛起一片悲凉:
  “求求他可不可以?那飞天有可能……与我身世有关。我自幼流落荒野, 一直不知自己来历, 亦不知爷娘是谁, 魂里梦里都想解开这个谜题。对了,这附近有个洞窟,画了一幅《父母恩重经变》,你知道吗?那日我在窟中露宿,依稀还梦见我阿爷阿娘,外人不会懂得,一个人,从未见过自己的阿爷阿娘,只能在梦里追寻是什么感觉……”
  柳染深深凝视着她, 那双波光粼粼的黑眸,浮动着重重暗影。
  “我懂。”他低声开言:“那幅画,是我画的。我四岁那年父母双亡, 已经不太记得他们的样子, 画中所绘的拥抱, 哺乳,摇篮,栏车,都是我的想象。我也很想知道……”
  “吭吭,吭吭吭……”
  那哑巴不断咳嗽,声音越来越是嘶哑,似乎已经咯出血来。柳染住了语声,微微昂首望着窟外,过得片刻,断然点了点头:
  “明日卯时,犀照里齐府门口见。我代你求恳便是。”……
  茫茫暮霭,已由金黄变为灰紫,莲生努力挣开心头脚底那重重牵绊,奋然转身出窟。身后呦呦一阵鹿鸣,是瑶光依依不舍地跟上,头颈在莲生怀中挨挨擦擦,恋恋之意溢满双眸,浸得莲生满心如酒蜜水一般甜腻软糯,几乎无法移步。
  柳染就站在瑶光身后,晚风寒凉,吹起他肩头长发,依然是那般令人怜惜的萧瑟之意,然而眸中异彩,始终不消,望向莲生的眼神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令莲生心头又是柔软又是刺痛的东西。
  “还没有请教芳名……?”
  “我叫莲生。”
  “莲生。”柳染轻轻点头:“恰如其人。”
  莲生埋下头,用力抱紧瑶光头颈,将那溢满双颊的红热,深藏在温暖柔软的皮毛间。
  ——————
  敦煌夜色,失却了往日的宁静。
  这样多的纷杂飘荡在夜空中,虫豸翻动泥土的碎响,枯草腐叶的悉索,夜巡的军士掠过大街,马蹄声嘚嘚不绝,梆子声,呼喝声,冬风吹在草庐棚顶,掀动一层层的草束,一声声清晰入耳,直如撩拨在心底,唰啦啦啦,唰啦啦啦,唰啦啦啦……
  草庐中倒不似往日寒冷,而是有一种异样的燥热,令这薄薄的布衾都有些裹不住。莲生将火热的小脸探在衾外,盯着榻边炭盆,那炭火也正发着不同于往日的明亮光芒,星星点点,跳跃不休,烘得榻边一片滚烫,整个草庐里都一片滚烫。
  月色也这般明亮,从草庐的每一个缝隙强硬地射入光芒,自东至西,幻变游移,晃得人闭不上眼睛。光影投在榻上,布衾上,自庐中每一个角落细细扫过,挖掘出每一处暗影,每一缕细微的动荡,每一线飘摇不歇的思绪。
  莲生平生头一次,知道了整夜的每一刻都有着什么样的月光。原来最明亮的月色不在子时,而在丑时。子夜过后,月亮变得异常的大,异常的近,变得天涯咫尺,仿佛伸手可触。烂银流泻,洒向人间大地,照得整个心头都是一片柔软,软得也化成一汪水,随着银波飘荡而摇曳不休。
  丑时过后,便陆续响起鸡鸣。莲生以往夜夜酣睡,都不知道鸡鸣的时辰竟然这样早。先是一只两只雄鸡啼鸣,鸣声高亢,坚决,宛如战阵中的号角不容置疑,旋即众多雄鸡响应,一声声跟着高叫,逐渐地整座城池都灌满啼鸣,此起彼伏地笼罩了四面八方。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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