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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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前她拍儿子的头顶就跟拍球似的轻松,现在却要探身,才能拍到严峫的肩头了。
  圣诞节快到了,湖滨小区大门口的盆栽上缠了一圈圈红绿彩灯,远远望去非常漂亮,每个单元楼道口都被物业挂了一个忍冬青花藤,还装饰着金色的铃铛。严峫从父母车上下来,独自进电梯登上顶层,开门的时候犹豫了片刻,还是对门锁按下了指纹。
  啪。
  橙黄灯光洒亮客厅,映在奶白色的大沙发上。
  窗外千里银河,万家灯火。厨房里咕噜咕噜煲着骨头汤,满屋子都蒸腾着鲜美的热气,在落地玻璃窗上泛起白雾;江停光脚倚靠在沙发上的枕头堆,抱着热腾腾的茶杯,从线上象棋中抬起头,微笑问:“怎么这么晚回来?”
  严峫静静站在门口。
  “汤都冷了,”江停抬脚点点厨房的方向,笑着吩咐:“洗手去盛饭,把料碟给我拿来。”
  厨房水龙头的哗哗声,碗筷勺碟的碰撞声,衣料摩擦和亲吻的细碎声响,都从虚空中一一响起。严峫听见自己的笑声从玄关一路传进厨房,他关上门,梦游般走到沙发前注视着茶几。
  江停说:“往碗里倒三勺酱油两勺醋,切点蒜蓉拌一会。我那碗你没加辣吧?”
  严峫张开口,嘴唇微微发抖。
  “严峫!”江停从沙发上翻了个身,向着厨房问,“听见了没!”
  “……”
  严峫看着沙发前的茶几,尾音带着奇怪的战栗,说:“……听见了。”
  唰然梦境褪去,犹如灰白的潮汐,将声色触觉都席卷带走。
  客厅里只有严峫一人孤零零站着,沙发空空荡荡,厨房昏暗安静,落地玻璃窗面冰冷清晰;他面前只有半杯残茶,早已凉得透了。
  他的十指深深插进头发里,掌心捂着眼睛,半晌才深吸一口气仰起头。
  那个人不在。
  那个曾经与他渡过耳鬓厮磨日日夜夜,为他信誓旦旦许下未来,最后在一系列诡谲惊变之后,用枪声划下句号的名叫江停的人。
  他已经离开了。
  严峫仿佛丧失了对寒冷和饥饿的感觉,他就像游魂一般按部就班地,脱下外套,换了拖鞋,走过家里每个房间,逐一开灯,然后又逐一关上。他仿佛在确认这座堡垒是安全的、独立的、与世隔绝的;就像空旷的壳包裹住自己,严丝合缝,八风不动,将外面千家万户的过节气氛与欢声笑语都牢牢抵御在寒风之外。
  然后他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望着黑暗中缓缓飘荡的浮尘,不说话也不动。
  其实他应该感到很累,但却奇异般完全没有疲惫,只是从精神到肉体都进入了近乎于空白的,虚无的状态。
  灯火从窗外映照进来,光带从颧骨跨过高挺的鼻梁,他眼睛无意识地睁着,下半张脸都深深隐没在浓郁的黑暗里。
  十点半,墙上挂钟指针发出幽幽的绿光。
  该洗漱了。
  严峫向身侧伸出手,指尖却从空气中滑落,声音轻得仿佛是错觉:“晚安,江停。”
  然后他仿佛早已与黑夜融为一体的身影终于站起来,走进了浴室。
  ·
  唰拉——
  冷水冲刷洗脸池,旋即戛然而止。严峫眼眶鼻头发红,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从自动加热的不锈钢架上抽出洗脸巾,把满是水珠的脸深深埋在里面。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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