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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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乐不在办公室,不在这栋楼里,甚至也不在公安大院里。它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音乐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汇聚在他的耳朵里,停留在他的心里。
  它在召唤,死去的战友在召唤。
  他知道它在哪里,他刚从那里回来。
  乌黑的石碑整齐地排列着,春来草生给人心头平添几分悲凉况味。他走过不知数的墓碑,来到郑平的坟墓前。烈士的坟冢也有一块墓碑,但墓碑上没有他的名字。
  他在旁边一张石椅上坐下来。几只鸽子落在椅子边上,咕咕地叫着啄食遗留的谷粒,一点儿都不怕人。不远处,两位互相搀扶着的老人手里提着一台录音机,一边晃荡,一边播放安宁平和的音乐。
  那音乐的每个音符都出自他曾听过的音乐。可它不再是他听过的任何音乐。他感到十分困惑,是因音乐而困惑,还是因回忆而困惑?他不知道。十二年来,郑平时不时地来到他的梦里。墙壁上的血液和脑浆。血腥味和刚散落的火药味,全部刻在记忆里。
  倒卧的尸体俯在地板上,看起来好奇怪、好陌生,除了毫无生气的手抓着的似乎仍在书写的钢笔,关西似乎认不出那就是同事二十年的郑平。
  梦里面,他又回到了三十五岁,冷静地扔掉还冒着烟的手枪,一脚将枪杀郑平的凶手踢翻在地,然后锁上手铐。
  “我只是代表正义伸张冤案而已。”凶手冷笑着,欲撞墙自尽。
  早晨六点钟,关西冒着一身冷汗醒来,身体无法克制地战栗。从社区会议室回来已经四点多钟了,在这一个多小时里,他不断地做梦,又不断地惊醒。他不明白,好多年没有这么清晰地回忆了,为什么郑平在今夜久久不肯离去?
  是志佬被杀的案子?是方娟的怀疑?他一直觉得在辰河没有难得倒他的案子。贾诚和齐胜汇报志佬被杀案时,他一听,便将它归纳为纠纷引发的激情杀人案,手法简单,案情明白,证据就留在现场,铁板钉钉。
  显然,是他因循旧套路,轻视了。他很后悔在听取方娟汇报时脸上的表情不够温和,神态不够亲近。他甚至批评了赞成她观点的郑航,以为他是哗众取宠,瞎起哄。
  这时,办公室门外有人喊“报告”。
  关西揉了揉脸颊,步伐沉稳地回到座位上,回了声:“进来。”
  徐放推开门,将一叠厚厚的复印案卷放在桌上,说:“方娟所说的系列案件卷宗一时找不齐,我让郑航将方娟收集的资料复印了一套,先送来给您看看,如果需要侦查卷,我再去档案室借。”
  “坐吧。”关西指了指对面的靠椅,“郑航在忙什么?”
  “他有什么忙的,还不是应付您的考核?”
  “他看起来似乎不大好。”
  “这次可下苦功夫呢!”
  “眼睛像被拳击手击中似的,还瘦了不少。”
  徐放刻意看了关西一眼,调笑似的说:“我好像很少看到您作为局长这么关心一个副所长呢,是不是准备降低考核难度?”
  “少贫。”
  关西说着,叹了口气。他拿起卷宗,挺沉,如按重量,该有好几斤。资料是按年份装订的,好些是方娟的笔记,还有郑航整理的目录。看得出来,这两个年轻人很用心。
  关西打开第一卷,纸上标注着“二〇一四年蔡小升案(7)”。没错,这是出现黄绸手绢的去年第七起案件。被害人叫蔡小升,洗脚城老板,长期吸毒,两次被强戒。但他没有读下去。他要跟徐放聊聊。
  “你让他放松点儿,别绷得太紧。”
  “你发话当然没问题,但他的犟是有遗传的。”
  “是啊,所以我也不好说,怕起反作用,你去敲打敲打?”
  听到这话,徐放皱紧了眉头。他俩跟郑平原来都在刑侦大队,郑平任大队长,关西任教导员,他是中队长。郑平的犟是出了名的。但三人在与罪犯搏斗中同过生死,关系没得说。郑平牺牲时,他和关西哭得昏天黑地。
  徐放知道关西的工作风格,既绵里藏针又雷厉风行,那份智慧他永远学不会。不过,就这份差距,让他永远是个所长,关西却成了开阳区副区长、公安局局长。在公安机关这种精英遍地的单位,要想成为精英中的精英,得多么聪慧,付出多少艰辛。
  “我觉得他很难撑下去,”徐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他真是太辛苦了,像条反复被逼落水的狗。”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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