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心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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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玄?”何立一愣,而后愈发愤怒:“是谁把你找来的?他们是不是要你跟我求情?”
  “你实在多虑了。”虽说确是如此,可李伯玄又不能把实情和盘托出,于是只得沉声劝道:“子恒啊,我不止一次与你们说过,为官者须以身作则,管理下属更应言传身教,让他们耳濡目染。”他叹了口气:“乾安舰从前的季帮带就做得不错,他从不会与部下发这么大火。”
  “季帮带?”提到季浔,何立的火忽而又大了许多,他忽而想起了那人平素里的许多事,想起他总是在深更半夜才回来。当初自己当真以为他是去城里寻花问柳,如今想来那大概全都是他与杨青山共商革新大业的时候。
  何立猛地把鞭子夺了回来,死死盯着李伯玄:“可不嘛,季浔的功劳可大了。”说罢他忽而抬手,于是一鞭子又落到了被绑着的水兵身上。
  “何立!”见他又要动手,李伯玄赶忙抓住他的手腕:“你也得为他们考虑些,没人愿意大庭广众之下被拂了面子,更何况还得受这些皮肉之苦。以德服人才是长久之计。”
  “为他们考虑?”何立被这句话激得更为恼怒,他愤愤不平地想:正是要为他们考虑我才如此严厉。
  与何立不同,李伯玄平素是个极为温润纯良的,他从不与人起争端,待人诚挚谦和,故而在水师里上至提督下至水兵无一不对他称赞备至,兵卒们也常说愿意与李管带同生共死。可这并不意味着李伯玄做了甩手掌柜,他管理舰艇向来井井有条,虽不比何立在整个水师中都是出了名的严明军纪,但坤安舰的战力在舰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何立叹了口气,望了李伯玄一眼,而后便把鞭子扔到了甲板上。他并没有与李伯玄置气,只是忽而觉得累极了。没人敢与他说话,他也不想作声,片刻之后他便转身从甲板上走了下去。
  何立不是不想如李伯玄一般,只是他不敢,他心底信不过温和的力量。杨青山在时他还有些着落,如今那人走了他更是无所适从。他自小在何老爷面前便是百般小心,后来好不容易大了父母却接连撒手人寰。从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做一个谦和有礼的君子,于是但凡遇到事他便只会横冲直撞,对待杨青山也不例外。
  这天极为难得的,何管带一个人去了威海卫城里的酒馆,一直坐到天明。
  从那之后何立便再不管理水师军务,他并不是在赌气,只是实在煎熬。他不知道自己做这些到底有没有用处,或者就算有也不过只是杯水车薪。他知道如若只有自己支撑在这里定是无济于事,他一人做不了万千水兵的主,更影响不了朝廷高官的决策与取舍。
  半个月后齐星楠找到了他,那人望了他许久,不由得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虽不清楚有没有那人的缘故,但也特意为你跟小爵爷求了几日宽限,你去京城看看他吧。”
  何立猛地抬起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星楠望着他:“我可以与你说句心里话。于公,乾安舰向来军纪严明,水师里谁都不愿看你这般消沉下去,于私,无论为了你还是小爵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何立忽而皱起了眉:“你都这么说了,想来先前我与小爵爷的事你已有所耳闻。”
  齐星楠点点头:“我也实在两难。”
  这人说是两难,但何立知道他既肯为自己求个恩惠便是已然有了权衡。那人与自己一样是个执迷不悔的,他向小爵爷求这些不光是为了让自己记着小爵爷的好,自然也有些同病相怜的同情之心在。何立实在想不出该与他说什么,也只得用最为质朴的话略表心意,他作揖道:“星楠,在此谢过。”
  五日后,京城,深夜。
  “今日这里没人,丫头去了闻老师那里,”杨青山沉着声音:“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侯爷,”季浔作揖道:“经在下数日来了解考察,发觉近来情状实在不好,”他望着杨青山:“日本国的海军接连购置了几艘铁甲舰,可咱们的海军却依旧军费紧缺,再加上北洋、南洋与福建三支舰队其间联系日减,只怕是不利。”
  杨青山点点头:“这些弊端早已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只要西太后固执守旧一日,就算再如何兴办洋务,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季浔忽而想起了先前何立与他说过的话,不由得有些消沉:“侯爷,你说朝廷当真靠得住吗?他们当真愿意不做天子而求民主?”
  杨青山一愕,而后便不再出声,他看向季浔,许久之后才说道:“如若咱们能吸取十多年前的教训,也未可知。”他稍眯起眼,字字皆顿:“其一在联合帝师,彼时皇帝尚幼,更是坐实谋反之名,如今皇帝长成,亦有不服太后之心。其二在时机不准,彼时洋务方兴,欣欣向荣,如今诸臣中饱私囊,弊端渐显。其三在措施不力,彼时只顾反洋务之道,如今更应融洋务推政事。”
  “是。”季浔赶忙应下。
  季浔走后杨青山独自在屋里坐着。何立能想到的他早已有过思忖,他知道先前自己是被怒火冲昏了头,何立这孩子其实是最有情义的,他也知道朝廷如今弊端重重,可他没有旁的办法:他是大兴的北安侯,五百多年来先辈世代守一方安稳。当初被朝廷定罪反贼实属无奈,可他从没有过分毫真正想要谋反的念头。忠义为先,他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大兴的太平。
  夜深人静,外面却传来一阵脚步声。杨青山心中一紧,而后便十分警觉地望向四周,忽而发觉有个身影从窗边掠过。他心下一沉,快速走到门边,外头那人却先敲了敲门。
  “杨老师,”何立站在门外:“是我。”
  听见这人的声音,杨青山本能地立刻打开门,只见何立正独自站在门外。这人戴着一顶草帽,身上的衣服将干未干,看着还有些湿重,想来他来的路上大抵有些雨水。
  两人俱是沉默着,片刻过后杨青山先说话了:“进来吧。”待何立坐下,他又开口问道:“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何立望着他,言语间却没什么底气:“这些时日不见,你有些消瘦了,想来定是劳心劳力,耗神费心。”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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