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5:蓦然回首—— Narkissos(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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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老话题了。武将里几个亲王郡王的子嗣,论起军事武功来没一个比得上岳云,就算是韩彦直挂职兵部、枢密时考评上佳,比起岳云来也总是差上些。武略既逊,可同为少年进士,他又总觉着似乎比张栻差上些许。分明张栻为了避嫌为枢相的爹使得仕途不如他,却研究原学一日日越发成了原学巨子了。
  但韩彦直望着大公主和岳云,摇了摇头,他说的并不是这个。
  ——其实说出口的刹那,连他自己都没明白究竟要说的是什么。
  韩彦直不知道二位连襟是什么想法,但他没和宜佑、也没和父亲说过的是,最初他很抵触这门自他出生就注定了的婚事,缘故便是他自恃文武之才。民间有谚云“娶妻得公主,无事生官府”,这倒不是最烦扰的。国朝不比从前,尚主如绝仕,纵使官家认定的祖宗不足法,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进秘阁,进了秘阁凭的是秦王长子、公主驸马这个身份,还是自己本身的人望和功绩。
  后来,他辗转历任多职,有驻边武臣也有一地亲民官。他又开始明白自己其实很幸运:如果他生的再早一辈,他要么得像父亲一样亲冒矢石,一度凭着一将悍勇才能勉强在金人兵锋下从容立足,要么就像无数皇亲国戚一般,永远刻上“靖康”耻辱的标记。而宜佑再骄纵一点,像先朝历代无数个最被宠爱的公主,以贵凌贱、以君欺臣,他可能也会像国朝无数个逆反的驸马一样,豁出去借着清议台谏闹得沸沸扬扬。
  秦王韩世忠的泼皮张扬在外,他韩彦直没有像父亲一样在**一群的西军摸爬滚打的经历,他的放肆含蓄在内,裹了薄薄一层“子曰”们矜持文雅的外皮。
  金榜题名的时候他还没成婚,琼林宴后官家带着宜佑直接登门。那不是他和宜佑的第一面,却是宜佑进秦王韩家府邸的头一回。韩彦直被官家半纵半推着带宜佑去“熟悉”,熟悉了一圈进了他的书房。宜佑看着他桌上御赐的《资治通鉴》笑了笑,这还是她送的。
  她问道:“你读到哪儿了?”
  韩彦直早看完了,但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进士及第后欣然又颓丧,此时对着这位“命中注定”脱口而出:“《唐纪四十》。”
  《唐纪四十》有载:郭暖尝与升平公主争言,云“我父薄天子不为”。
  宜佑像是没听懂,轻飘飘地略过了这个问题,但俨然又是听懂了的,她复问道:“爹爹以秦王为腰胆,我当以你为什么呢,驸马?”
  韩彦直似是被这直喇喇的“驸马”二字惊着了,更像是被这个问题问懵了,他半晌没答上来。
  “应该是心肝吧?”
  宜佑勾着唇角,弯了弯眼睛轻声说道。唯独说这样直白又大胆的话时,她眼底却没有笑,面颊上也没有少女动情的绯色。
  *
  宜佑二
  她给细娘教诗的时候,细娘曾对着白乐天大皱眉头。
  宜佑奇怪,问细娘为何如此反感,没想到细娘指着《井底引银瓶·止淫奔也》说道:“此诗有那样好的诗句,为何偏生带着这样的题目。”
  止淫奔也。宜佑笑笑,这是慕艾之年的小儿女们最厌恶的词儿。她问道:“你待要怎样?”
  细娘哼唧了半日,方才小声说道:“我不以为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好的……始不乱不一定终不弃,不然《诗》中怎么会有《氓》篇呢?况且这样的……这样的……难道能止得住吗?”
  宜佑看着女儿指的那句诗,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一见知君即断肠啊。
  她第一次读到这句话时也和此时的细娘一般的年纪,那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翻阅这些缠绵的词句。宜佑曾把这句诗工工整整地抄在花笺上,一笔一划,晾干了墨仔仔细细地夹在爹爹命人修的原学算术的新书里。太学离大内很近,“轻佻”的爹爹又素来纵着儿女们进出宫城。宜佑借口是请教,溜溜达达带着人进了太学,果然在藏书的地方寻到了张栻。
  她在张栻背后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会儿,一如既往地将自己早早得来的答案突然公布出来:“这道题最后得出来的函数极限值为一。”
  张栻叹了口气,转头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颇有种想生气又生不出来的气闷状。他向她身后瞥了一眼,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于是问道:“跟着你的班值呢?”
  “楼下。”
  宜佑说罢后无端地紧张起来,她一紧张就抿着嘴,又绷不住笑,唇角小小地挑起一个弧度。半晌只见张栻欲言又止,起身向她一礼问道:“公主这回带的什么?”
  宜佑想调侃他怎么不问“韩子温(韩彦直的字)呢”,但这四个字偏生像扎在心底的刺儿一般,一动便淋着血带着肉。她不敢拔,停了停,只是把书递过去。
  夹着花笺的那一页一翻即至,宜佑注意着张栻的目光停在上面,却又仿佛是被烫着一般倏然收回,落在令人安心的题目上。他读题读得前所未有得久,一时间这寂静里只有浅淡而绵长的呼吸声,连窗外鸟雀的热闹也似乎隔着一层,听不真切。
  于无声处听惊雷,宜佑想起爹爹无意间说过的这句话。她惊心动魄又无比欢欣地听着心跳,听着呼吸声,呼吸声细微得缠绵,交错到分不清彼此。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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