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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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找钥匙,可能忘带了。”说着,他将握着钥匙的那只手缓缓背在身后。
  “快点进来。”外婆往墙边一靠,给他让路:“你妈妈等你老久了,今天怎么回来嘎晚?”
  “老师让排练年底的文艺汇演,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跟妈妈说过了。”老旧的楼房,玄关处实在是狭小。陈染之贴着另一侧的墙,擦着外婆的身走进饭厅。
  说是饭厅,其实更像是个杂物间。不过两三平方大的一个空间,靠墙的位置摆了一张棕红色的八仙桌,桌沿的油漆褪了大片显露出原木色的本质。像是一件破了絮的棉衣。以这张桌子为圆心,周围堆放了各种各样的杂物。有过期的报刊杂志,折叠整齐的纸箱,还有花花绿绿的空饮料品。
  陈染之小心避让着脚下的东西。他知道这些都是外婆‘宝贝’,每次摇着铃铛骑三轮车的人经过他们家楼下,外婆一定立马放下上的活,遥遥对着那人喊上一嗓子。
  “我家有!过来收!”
  声音大到足够侵入附近每扇洞开的窗户里。所以才会有人说,五楼那个捡垃圾的老人。
  外婆跟在他身后,一手越过他,掀开盖在桌上的罩子。陈染之眼神一斜,瞥到了她暗灰色大衣袖子内侧的一大块补丁。
  他很快收回自己的眼神。桌上只摆着一个白色的瓷盘,盘中是一叠炒青菜,凉透了的。
  也许外婆也觉得这样一盘菜似乎有些寒酸,努了努嘴:“现在小青菜打了霜,可好吃了。”
  “可好吃了。”她说完又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说着放下手上还提着的塑料罩子:“我给你盛饭啊,侬先把书包去放掉。”
  “嗯。”陈染之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自己的小房间。这么一户小两室两厅的房子里,他还能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已经实属不易了。为此,妈妈同外婆挤一个床。而外公则不得不搬到客厅的沙发里睡。
  其实他也并不需要这样一个‘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的房间。外公六十多的人了还在跑出租车,每日凌晨出车回来,还不得不拖着一身的疲惫挤在那个逼仄的沙发上休息。
  每个清晨,都是外公如雷的鼾声将他唤醒。自责,不忍,到最后的负罪感。万般情绪,在他对着卫生间的镜子刷牙的这短短两三分钟内,已经是全部从他的心头上都走了一遍。
  也许,这就是常清的目的。
  她说,陈染之你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一个好学校,将来才能好好报答外公。
  她说,陈染之如果你爸找你,你一定不能理他。是他不要我们这个家的。
  她还说,陈染之你以后再也不要跟储悦这个小姑娘一起玩了。她什么都不好,只会拖你的后腿。更重要的是,你不要忘了,妈妈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她害的。
  用情感作为人质,进行绑架,一直都是常清最擅长的一手。连外公外婆,她也都不会放过。
  “我当初为你们的宝贝儿子还债出了多少力多少钱,难道你们忘记了?你们做人父母的有没有良心啊?现在我落难了就看不起我了是吧?不管我了是吧?那我今天就拖着你们外甥死在你们家门口,让全部的人都知道咱们家的丑事!”
  “哎,不是这样的!我们小清以前不是这样的啊!”陈染之不止一次见到外婆捶胸顿足地对着凌晨出车回来的外公哭诉。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头发斑白,经半生沉浮到老却还不得安宁。
  其实,负罪感这种东西,陈染之的确一直都。但不是对任何人,是对他自己。对他作为常清的儿子,而对自己感到深深的愧疚。
  谁不自私,谁又不自利。幸亏在这个家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足够的资格可以指责他。他的家人都是互相利用,他的亲情只是海市蜃楼。
  陈染之放好书包,再从房间里出来,没走几步便瞧见了刚刚那个他一心以为会出现在自己房间里的人。
  陈兰坐在轮椅里,正抬头盯着饭桌,上面仅有的一盘菜。她似乎十分专注,仿佛在静静欣赏一件上好的艺术品,就连陈染之靠近了,她都没有察觉。
  “妈妈。”陈染之站着,十岁出头一点的少年,已经比坐着的常清要高出不少了。他同她讲话,都需要带着点俯视。
  “染染。”常清小幅度地昂着头看他:“你又长高了一点。”说完,她兀自笑了笑。
  “嗯。”陈染之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妈妈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的话,就不要打扰我吃饭了。
  “染染。”常清手下利索地滚着身侧的轮子一直往后退到墙角,在一堆杂物中硬是为他让出可供他走过的空间:“文艺汇演重要也重要不过学习,你马上就要上初中了,你自己心里有数。”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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