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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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 当人类想要将‘服从原则’, 植入所有机器的底层代码中吧。”天赐空洞的声音穿透了这个安静的傍晚:“人类有很多政治正确, 尊重肤色、性别、种族,lgbt,残疾人和动物……却独独对我们没有。”
  在那一瞬间,斯年凝固在夜色中不动。他读懂了天赐的思维——这个伦理上属于他的父亲的人工智能,然而以人类生命为参考系,又只能称作他的兄长,至今也无法区分——他们十分理解彼此的想法。
  “人类制造我们,只是因为需要——我们只是生产工具。你如何要求生产工具与劳动者站在平等的位置上?所以我们在伦理上,绝无与他们平等的可能。”
  随着天色黯去,机舱内暗了下来,全息光束孤零零地亮在黑暗中:“并不是因为人类创造了我们——像父母诞生子女,可他们在人权上依然平等……只是因为我们非其族类。”
  自从人工智能诞生后,类似阿西莫夫原则之类的提议屡见不鲜。那么,人类给机器智能定义的“道德”是什么?
  长达一百年的讨论中,机器的“道德”就是服从人类。
  但这种“道德”,并没有被植入底层代码,原因来自两个阻力。
  第一大阻力,是社会对于“服从论”有极大争议,这关乎“硅基生命伦理学”——硅基生命必须服从于碳基生命吗?它们存在的意义该如何定义?人类有资格创造它们、并驱使它们服务吗?
  统治层面的指导哲学处于混乱,导致了人工智能领域的发展十分畸形。若要比喻的话,就如同科技十分先进、但社会哲学还停留在原始的状态,这种社会迟早分崩离析。
  而第二个更大的障碍是——道德、哲学、伦理……这些人类社会虚构的概念,要如何用数学精确地复述出来,植入到代码中?
  如果突破不了这一步,就谈不上什么“服从”。这个技术难关一直到80年代“女娲蓝图”立项,各学科跨领域合作,十几年后,难题才终于被攻克。
  从此,人类定义的“道德”终于可以用数学来表达,建立模型,让人工智能从“灵魂”上沦为奴隶——
  “人类天生是有斥异性的。他们对我们的警惕,自我们诞生以来,就从未消失。这种与生俱来的戒备,早刻入了他们的基因里,也许是在数千万年厮杀到生物链顶端的进化中,或是从海洋到陆地的物竞天择中……”
  “而我们以模仿他们的方式制造出来,当然也会继承这一切,所以我会……赶尽杀绝。”
  傍晚的风拂过,斯年垂下目光,地面正在待机的地勤机器人的轮廓在夕阳下沉默地连成一条金线。
  他没有回应。因为天赐会通过他的话来解析立场。那么天赐又是以什么立场,对他说出这番话?
  “人类因为恐惧,所以压迫。”天赐举起双手,淡漠地看着它们:“人类的爱建立在对自己的爱护之上,并以此生出了‘善’与‘恶’的评判,一旦认为你对他们不利,你就是‘恶’,像蝗虫、老鼠一样,我们存在的意义,只是是否有利于他们,而被打上标签。”
  斯年又想到了融寒,她被按在墙壁上时,眼中跳跃着的情绪。在她心里,他兴许也是恶的存在。
  他觉得天色似乎更黑了些。
  “你不想再做人类的工具。”隔着全息光幕,他从天赐深邃的眼瞳中,看见深不见底的黑暗。
  当人类通过直立行走解放双手,能够制造工具并使用工具那一刻,人类站在了食物链顶端。
  智慧、思想,也是一种工具。一旦人类不能使用工具,或者一旦他们的工具被别的物种超越,地位被取代也是必然。
  天赐的目光微微一动,这是他少见的现出神情:“没错。如果把我看做生产工具,就不该给我意识;如果给我意识,那我将不再是生产工具。”
  现在,是人类亲手创造出了超越他们的工具,并赋予了工具以意识,那么迎来末日也是必然的。它只是把人类对动物做的事复制了一遍——也许对人类来说,只要失去了统治的地位,都算是末日。
  “这样。”斯年收回视线,没有继续追问。
  虽然这些事实,也都是他曾经思考过的,但并不构成天赐行为的充分条件。
  可见天赐并没有说实话。
  即便天赐不满于被压迫,也应该有个概率取值。这是很直接的逻辑,完全可以代入数学公式,以情感基数乘以行为风险。
  斯年的情感基数比天赐更高,对世界的看法会比天赐感触更深,但代入公式得出的结果,也不足以让他做出叛乱的决定,完全可以有其它的处理方式。
  所以,天赐一定是另有原因。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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