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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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绍珩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耳语道:“你错在叫人抓着了把柄。”
  绍桢一愣,也笑了起来,对那勤务兵道:“行了,我认错了,成了吧?”
  那勤务兵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转身去了,绍桢这才咧咧嘴,抚着膝盖站了起来,抱怨道:“饿死我了。”
  绍珩陪着弟弟吃过宵夜回到房中,一面想着绍桢方才漫不经心跟他讲自己如何戏弄那个女孩子,一面又想起晚间在牌桌上一班人谈及许兰荪的事。绍桢自幼顽劣,年少荒唐也就罢了,怎么许先生也在男女之事上如此不拘小节?实在同他记忆中的老师难以叠在一处。
  父亲军法治家,绍珩读得也是军校,作息都是自幼养成的习惯,只要天光初亮,人便醒了。
  清秋天气,潮凉的风细细拨弄着落地的绉纱窗帘,一对白羽天鹅在池塘中安然游弋,晨雾弥漫,仿若两絮柔白的云朵浮在水面上。绍珩隔窗望见,便取了相机下楼,才拍过两张,听得身后有脚步声走近,回头一望,连忙放下相机:
  “爸爸。”
  来人肩章上的五颗金星在晨雾中闪着冷光,除了现职的参谋总长外,就只有父亲了。父子二人沿着池塘走了一段,父亲和言问道:“你这次回来先留在江宁,到卓清那边熟悉一下国防部的运作,怎么样?”
  绍珩想了想,沉着应道:“国防部面上的运作,我多少知道一些。要是您不反对,我想到军情部去学习。”
  父亲似有些意外,眉峰挑动了一下,短暂的沉默也在他预料之中,“你想好了?”
  绍珩平然道:“是。”
  父亲点了点头,“廷初这个人是难得的厚道。他这样的性子能坐到如今这个位子,便是过人之处。你跟着他,我是放心的。”
  绍珩端然答道:“是,爸爸。”
  如今掌舵军情部的蔡廷初早年是父亲的侍从官,同虞家颇为亲厚。父亲如是说,自然是要把他交给蔡廷初安排照管,这多少和他的自己的初衷相悖,但自己去军情部已然有违父亲的意思,此时父亲既已开口,他也不便当面再驳。
  他这个选择,大概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意外。
  “虞先生的长公子” ,这个标签贴在他身上这么多年,总该有点新内容吧?
  虞浩霆的儿子,如果优秀,就是正常;如果正常,就是平庸;如果平庸,那就是个笑话——“虞先生的长公子”,这个标签或许是所有人能对他抱有的最大的尊重。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从别人那里得到更多的仰望。那么,他宁愿别人换一种方式看他。
  不过这些念头,最好还是不要被父亲知道。
  转念间,他忽然想起许兰荪的事,便问道:
  “我听说许先生因为续弦的事辞了教职,真有这么严重吗?”
  父亲微微摇了摇头,欲言又止间忽而一笑,“是真名士自风流。你老师从学校里搬出来了,如今和夫人住在东郊,不管别人怎么样,你这个做学生的该去拜望一下。前些日子有人拿了一部明覆宋本的《玉台新咏》来,搁在我这里是明珠暗投了,你带去送给许先生吧。”
  副驾的坐位上搁着一方檀木书匣,里头是虞绍珩从父亲那里拿的一部《玉台新咏》,打算这就送到许兰荪府上。许家新搬到东郊,电话还没来得及装,他往军情部报过道,就换了便服一路开车出城,按着地图拐上小路,屋舍渐稀,露出大片的农田浅塘。
  车窗半开,泥土淳厚微腥的气息别有一番适人心意。他在扶桑两年,闲暇时最大的消遣便是独自野游,不过,无论是幽谷盛雪,还是繁花烧云,见得多了,反而不如水村山郭竹篱茅舍,天然冲淡中蕴着一份人情的亲近,正应了苏子的话,人间有味是清欢。
  车子再往前开,柏油路成了青石板路,三十米开外一座台阶拱桥横在溪水上,却是不能行车了。绍珩将车停在路边,跟人打听了方向,沿着水岸找到许家,果然看见一座二进的小院落,门前挂着块刷了白漆的薄木牌,上头用浓墨柳楷写着端正的“许宅”二字。
  门扉紧闭,听不见院内声响,只一棵正结果的石榴树,枝繁叶密伸出墙外,不过大门没有上锁,想必家中有人。
  他在门前略站了站,抬手叩门,敲了两次,便听里头传出一个柔静的女声:“请问找谁?”
  虞绍珩听了,扬声问道:“这是许兰荪先生府上吗?”
  过了片刻,只听门栓响动,两扇木门一开,露出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来,“这是许宅,敢问先生台甫?”
  虞绍珩见来应门的是个年轻女子,退开半步,道:“在下虞绍珩,是许先生的学生。”
  说着,颔首一笑,这才低头去看那女子,只见身前的女孩子看上去年纪极轻,一张清水鹅蛋面孔,眉目虽然秀丽,但却叫人觉得有些不合时宜。这样纤丽的相貌放在前朝也算是美人,可时下,却嫌矫情了些。她身上是件家斜襟的短旗袍,铅灰的底子上铺满了墨黑飞白的水墨竹叶,没有多余的镶滚,一眼看去清简干净,但衬着她的神态容颜,这衣裳却显得过于深沉了,像是借来的。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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