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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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主子打算惩处我么?”她眯觑着眼,笑着问他,复叹了口气说,“其实还是因为奴才和您越来越熟了,以前我可怕您了,现在不知怎么的,不再怕得那么厉害了。”
  这话她说得意味深长,皇帝也听出了一点别样的味道,像一跤跌进了蜜罐子里,蜜糖涌上身来。他抿着唇,要笑又偏要按捺,便仗着个头高,转过脑袋微扬起了脸,“朕知道这种说法,民间叫‘杀熟’。”
  嘤鸣噎了下,垂着头说是,“好像也能这么说。”
  但是皇帝一点儿不生气,他甚至觉的自己就愿意被她杀。以前她恭恭敬敬的,他在她面前虽有威严,但欠缺这种活泛且亲近的味道。其实他心里不愿意她主子、万岁爷的叫他了,等将来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她直呼他的名字也不赖啊。
  “你晚膳用了么?”皇帝别别扭扭问,知道这是唯一能留住她的好办法。
  嘤鸣瞧了瞧天上,“这会子刚晌午,吃什么晚膳呀!”
  所以这意思是还没吃吧!他负手走出了前殿,边走边道:“朕过会子传膳,赏你搭桌子吧。”嘤鸣还没来得及谢恩推辞,他就已经阔步往揽胜门上去了。
  这呆霸王,倒也不是那么不堪,除了有时候独断专横些,大多时候还是挺正常的。嘤鸣站在台阶前向南眺望,园子里风光正好,这欲秋不秋的时节,不像先头那么热得厉害了,惴惴的心也能平静下来。早前对进宫很恐惧,宫廷生活的最开始也叫她难熬异常。现在时候久了,她好像适应了这里的一切,那么多人同被困在这雕梁画栋的城里,她不是最孤单的。
  七月初六转眼便到了,因她在宫里,朝廷颁发的册封诏书先在她跟前宣读,然后又上直义公府念了一回。
  纳公爷领着全家老小跪在堂屋前的空地上,身后摆着紫檀的香案,案上高高点着一支线香。风徐徐吹来,吹得线香顶上微茫欲燃,也吹得内廷总管刘春柳拂尘上的白马尾丝缕纷扬。
  保和殿大学士举着黄绫圣旨,每一个字节都拖得老长:“朕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壸仪实王化之基。咨尔鄂奇里氏,公纳辛之女也。系出高闳,祥钟戚里,柔嘉表度,六行悉备,宜昭女教于六宫。兹仰承太皇太后慈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尚弘资孝养,益赞朕躬,茂著雍和之治……”
  纳公爷觉得魂儿都在头顶上飘着,但耳朵像生了钩子,死死勾住了圣旨上的每一个字。他是没想到,他们齐家从龙这么多年,在他这辈儿里,出了第一个皇后。
  往后他就是正正经经不折不扣的现任国丈爷啦,多稀奇,多叫人感慨际遇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纳公爷自觉腰杆子这回可硬了,世上哪有人不愿意出人头地的,当年孩子们到了参选的年纪,要不是薛尚章自说自话拍板让她闺女当了皇后,纳公爷也有过让嘤鸣进宫的念想。可后来知道没戏了,姐儿俩感情再好,共事一夫没意思。二丫头像他一样重义气,在深知手底下,一辈子至多混个妃位,出息不大,干脆逃避参选,找个寻常人家嫁了得了。如今兜兜转转,这顶凤冠到底还是落在了齐家,纳公爷此时有种想哭的冲动,仿佛这些年受的鸟气终于吐了出来,要当就当一把手的壮志自己没能得酬,闺女做到了,光耀门楣。
  大学士念完了最后一个字,笑着说:“公爷,给您道喜啦。”
  刘春柳上来搀扶,一向眼里没人的大总管这回热情非常,垂袖向他们打了一千儿道:“给公爷和福晋、侧福晋道喜了,娘娘进宫半年时候,今儿诏书下了,这会子家里总可安心了。后头大婚事宜,老佛爷发了懿旨,一应照先头娘娘的规制来……”说着声口矮下来,笑道,“就是按着嫡皇后的规矩过礼,您想想,这是何等的体面和尊荣。”
  “是是是……”纳公爷揖手说,“全赖老佛爷和万岁爷抬爱,只盼着娘娘能好好伺候主子,代我们鄂奇里氏报答主子们的隆恩。”一头说着,一头往上房引,请大人们喝口茶,一同沾沾喜气。
  前头有纳公爷招呼,福晋和侧福晋就退到后院去了。侧福晋眼下还晕乎着,似哭似笑对福晋蹲安:“给福晋道喜了。”
  福晋笑着扶了一把,“孩子是您生的,该当我给您道喜才是。”
  “不不。”侧福晋含着眼泪说,“孩子虽是我生的,更是您的闺女。这些年全仰仗福晋调理,让她识得眉眼高低,进了宫才得主子赏识,这些全是福晋的功劳。头前三哥儿和四哥儿爬树看见姐姐了,说姐姐瞧着挺滋润模样,我心里还放不下。这会子旨意来了,一块大石头落了一半儿,总算没有委屈了孩子,要不我这一辈子都要揪在上头了。”
  福晋听了也有点儿怅惘,高兴只能高兴一半儿,宫里沉浮瞬息,谁也不知道路能不能一直宽坦下去。但开了好头,总比一直不明不白的好,这半年孩子在宫里没消息,家里比她更着急。眼下尘埃落定,她大概还是不上心的样子,家里就连她那份一块儿高兴了。
  “只是不让娘娘回家来,说老佛爷和太后舍不得,要留在宫里。”侧福晋很失望的样子,“原以为能在家待上三个月,我把她那小院儿都收拾好了,这会子心里头真不是滋味儿。”
  福晋说不碍的,“咱们明儿就进宫谢恩去,不愁见不着娘娘。”
  两位母亲丫头丫头的叫惯了,如今开口闭口叫娘娘,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
  来宣旨的人稍逗留一会儿就回宫复命去了,纳公爷打发人过来传话,说要上祠堂通禀祖宗。福晋和侧福晋进门的时候,正看见纳公爷跪在列祖列宗神位前念念有词,说:“咱们齐家出皇后娘娘了,往后就是正经皇亲国戚。虽说当了皇后不算什么好事儿,但总比当妃子强。请老祖宗们保佑孩子一切顺遂,来年抱个阿哥,那咱们家的根基就稳了。”
  做母亲的,所求没有那么多,福晋和侧福晋都只盼孩子没病没灾。毕竟薛家的例子在眼前,皇帝虽尊贵,三岁的时候没了母亲,六岁的时候先帝升遐,后来迎娶孝慧皇后,不过五年光景,皇后也病逝了,若说命格,皇帝实在不算软乎。但眼下没法子,既然到了这一步,不走也得走。但愿嘤鸣的命格能拿得住他,这是全家最大的愿望。和帝王家结亲不像和平常人家,平常人家有问名,能合八字,皇帝的八字可哪儿能让你们拿来排算呢,一切都是宫里钦天监料理。他们那头自然向着自己,压不压得住,全得看嘤鸣的造化。
  纳公爷领头给祖宗磕头,才磕了一半,听见门外小厮进来传话,说薛公爷福晋来了。
  侧福晋迟迟瞧了福晋一眼,“才下的旨意,人就登门了,这回八成有说头了。”
  福晋叹了口气,“无事不登三宝殿,当初是他们硬把娘娘送进宫的,这会儿封了后,她这是来看收成了。”一面说,一面起身往前去了。
  薛福晋坐在圈椅里,低着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福晋从廊下过来,透过菱花窗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自己一现身,薛福晋立刻换了一张笑脸,说:“我才刚从梅翰林家回来,走到半道儿上听说宫里下旨了,特来给你们道喜。”
  福晋还了一礼,“同喜同喜,娘娘是您的干闺女,眼下孩子出息了,也要谢谢福晋当初的举荐。”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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