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剑(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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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郇的冬天来得晚,去得快。拔剑的功夫,初晴长照,杨柳吐绿,天空清得能一眺万里,那样好的日头,如何都担得起一句好春光。
  可造化无常,段流光却永远被囚在了暗角腐木的残雪里了。
  西郇苍苜林,百场比试,是他半生难以摆脱的梦魇。
  他记得小少年高傲的模样,记得他带着童音的轻蔑笑声,记得他肆意的每一剑。
  便是此时此地,夏泽垂着头,奄奄一息的瘫坐在他前面,他也还是忘不了当年的那个小少年不断将他的披雪打落,高高仰着头说:“师兄还在让我吗?”
  东起的寸寸日光凄凉无温,披雪斜倚在地,薄刃剑身在春风里晃出嘶哑哀鸣,段流光不屈不甘,仍然挣扎着想去握紧,那是第九十九次。
  直到——第一百次。
  小少年终于厌烦了这个游戏,他将自己满是钝边的铁剑横在眼前,反手拈指一弹,被内力强行稳固的剑身发出刺耳锵声,中心逐渐扩大的裂口重新契合。
  他嘁了一声,负剑而立,笑语晏晏:“师兄心智坚韧,师弟我甘拜下风。”
  “既如此,某有一疑问,望师兄替我解惑。”
  “师兄认为……”小少年说得不疾不徐,他轻瞥一眼,星眸含煞,矫捷身姿眨眼至段流光的面前,接下来的下半句话与他的出手一样狠辣。
  “是你的剑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青衣飘摇,他已然蓄起劲力,目标正是地上的披雪。
  段流光瞳孔骤缩,在这样的有意磋磨里,惊慌失措的他甚至没有去想以夏泽之能未必伤得到披雪,他只是反射性的运功,闪身至前与夏泽对了一掌。
  气劲在周身翻涌,掌力凝结不散,满地野植纷纷扬扬被卷成了草屑。段流光心绪大败,内力唱衰,退余好几丈才勉强化去掌劲。
  可夏泽完全不给喘息的机会,他长长的马尾发髻随风势扬起,掌中残剑仿佛与身躯合为了一体。小少年还带着幼态的脸颊显露几丝残忍,残剑嗡嗡作响,气贯长虹,剑尖直指那柄宝剑。
  他是真的要毁了披雪。
  “不!不可以!”段流光心神大乱,他狼狈起身,咬紧牙关,急得眼珠子都充了血,飞身伸手去挡。
  ……
  好静的夜。
  月高高,虫儿也悄悄,连风都停了摆,万物屏气凝神,此刻的人间似乎只剩这处山洞。
  身形憔悴的青年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一把滴血的剑,一张青白的脸,他用衣袖擦净刃上的血,跟恶鬼讨债。
  他说:“师弟,如今我也有一个问题。”
  “是你的剑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这么多难熬的日日夜夜,他梗着一口气,终究把这话还了过去,却是将一切都赌在了里面。把他曾经失去的尊严,曾经经受的无助打击,通通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杀了夏泽太简单了,他要他痛苦,要他害怕,要他惶恐,要他心死,方为上上等的快活。
  夏泽半阖着双眸,血液的流失让他全身冰凉,疼痛又令他五脏灼烧,若是寻常人,怕早就断气多时,可他睁开眼睛,没有半点哀兵之色。
  啐出一口污血,他抬眼定定地望着段流光,瞳仁靠上,是少年郎少见的叁白凶相。沉吟片刻,慑人的锋芒一闪而逝,像是想到什么,夏泽回答得痛快:“原来如此,大师兄想把剑讨回去呀。”
  “这倒简单,那剑在南霄,师兄自取便是。”
  话里满不在乎的语气,段流光听了几欲发狂,他一剑横劈,夏泽竟靠着积攒的微末力气,一个翻滚躲了过去。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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