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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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怪,好像人年纪一大了,总爱说对不起,那么多年总说不出口的道歉,一旦蒙上了“成熟”“成长”和“想开”的罩子,反倒能够顺理成章的说出口。
  多少年轻时候死活想不通透的事,总纠结着的情仇与怨怼,在年纪渐长的岁月波折之中,也多半不过流于一句——
  “如果那时候我更沉得住气就好了。”
  “如果那时候我能够想开,及时止损,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其实回过头来想想,那时候她对我也不坏啊,我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世上没有如果,没有后悔药。
  只有聪明的人们创造出“对不起”,一句“对不起”,是冰山浮出水面那点点的尖端,底下厚重的陈年积怨,心绪颠沛,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
  可卓青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却也只轻轻撑住下巴,一手轻揉着不安分的肚腹,眼神定定望向楼下的丈夫。
  “……我那时候太年轻了,宋嫂,年轻的时候,总觉得爱情就应该是灿烂又绚丽的,是轰轰烈烈的。就像赌/博一样,有输就有赢,只有不吃一点亏,才能做婚姻的胜利者。可是后来我才明白,有时候,人生里太多太多事情都是算不清楚的。就像我曾经拼命想要证明我适合做纪家的四太太,可直到过了七年,我才突然想通,其实适不适合这件事到底是谁定的?归根结底,我想要的又是什么?我那时候总在向你们要答案,从不问问自己,才耽误了这么多年。”
  “现在回头想想,其实每个人的成长经历和想法都是不同的,可十几二十岁的孩子,谁不是做着梦,想要通过碰撞来磨平棱角,逼得对方为你让步?明明那种过程是很痛苦的,双方都很痛苦,身边人也很痛苦,可惜那时候你没法醒悟。直到有一天你们分开了,你去看一看更广阔的世界,才会去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愿意互相体谅对方,为什么不试着开诚布公地去交流?婚姻也好,恋爱也好,本来就不该是一个人经营,一个人享受的。为了这个,我花了七年的时间重新认识自己,也学着去原谅和感受,他那些年的痛苦和‘自作主张’,现在,我才能很真诚地,和当年所有认识过那样的我的人,说一声对不起。”
  可对不起也并不是全部。
  她忽而顿了顿,复又问宋嫂:“那颗梧桐树是谁种的?”
  “啊?哦、哦……我记得,好像是将军当年亲手栽的,在明越少爷出生的时候。”
  庭有梧桐树,今已亭亭如盖矣。
  于纪司予而言,昨夜他与不能说话的老太太“畅谈”,又到底想起了什么?——
  卓青猜想,自己大概是知道的。
  或许是他被妈妈从医院带回老宅那年。
  那时年轻许多的奶奶站在梧桐树下,冲他招手。
  【你就是司予?太久没见过你了……都长得这么高了。】
  又或许是他曾经在梧桐树下跌倒,所有的兄弟姐妹无人来搀扶他,是参加完酒会回家的奶奶,不顾他那泥手把他的旗袍蹭脏,伸手将他抱起的时候。
  【司予啊,怎么摔倒了?奶奶怎么教你的,男子汉不要随随便便就掉眼泪,来,奶奶带你去换衣服——不哭了。】
  或是他十八岁毕业那年,老太太与身着校服的他在梧桐树下合影。
  那时纪老爷子已经过世,他背后的那点“阻碍”也早已在手术后消弭无形,她的笑容骄傲又真挚,在难得“调皮”的比耶手势过后,抬手为他理了理衣领。
  【司予,你是奶奶最引以为傲的孩子,是纪家的标杆,你从来没有让奶奶失望。】
  纪家的老太太,昔日的方家闺秀,优雅,高贵,也威严,对丈夫言听计从,可她也曾年轻过,也曾身为母亲,身为亲人,为这家庭倾尽一切付出。
  所以,偶尔对他倾泻的温和关爱,又何尝都是出于面具下的遮掩?
  午间的清风不时拂过,刮走人世间多余的爱与愁。
  卓青不知何时走下楼去,走到丈夫身边,和蹦蹦跳跳看花归来的小谢一起,他们把桌子搬到户外,叫来了几个多年的老仆,平生第一次,在一张桌子上,一同吃了顿丰盛的午餐。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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