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喘之症(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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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穿着家常香色衣裳在窗下纳凉,她面朝里倚在紫檀木折枝梅花贵妃榻上,剪秋一边为她打扇,一边向她低语着什么。
  闻得季欣然到来,剪秋忙立起身来向季欣然行礼问安。随后又恭恭敬敬扶着皇后坐起来。即便是夜来独自纳凉,皇后也是服饰整齐,头上虽未用任何钗环,却依旧把一个最简单的平髻梳得油光水滑,纹丝不乱。
  皇后的目光徐徐打量着季欣然的小腹,“熙贵妃有身孕了,怎么还深夜出来走动,小心身子为上。”
  “有劳皇后关心,臣妾想起有身孕后还未向皇后请安,所以即便夜深露重也要赶来。皇后是中宫之主,臣妾不能失了礼数叫宫中嫔妃群起效仿。”季欣然平视皇后,浅浅笑道,“何况自选秀以来皇后欲拉拢人心不成,琼嫔如今得皇上宠爱,已然只效忠皇上了,姜小仪与瑃贵人初入宫时略有宠爱,到如今也是恩宠平平,而珝贵人又是个不站队的,臣妾怕皇后心痛到难以入眠,所以特来安慰。”
  皇后半倚在榻上,靠着一个塞满了菊叶和粟米的蚕丝靠垫,微微一动,便有“沙沙”的声响。她温然微笑,“熙贵妃说话越来越有禅机了,大约是心机深沉之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本宫竟不明白。可别是贵妃三十如许的年纪还能再有身孕,欢喜得说胡话了。”
  “皇后圣明。既然皇后要把臣妾的话当作胡话来听,臣妾就当是说胡话给皇后听吧。”季欣然拣了玛瑙盘中剥好的石榴子吃了几颗,“琼嫔与姜小仪想必是娘娘在选秀前就已经盯上了吧?只是娘娘选中的帮手如今都太不济事了,娘娘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剪除旁人的羽翼,再推出一个不起眼的替罪羊,倒显得自己置身事外。这一点上,臣妾实在是自愧不如的。”
  “贵妃客气了。本宫也自愧没有贵妃这般机巧百变,又福泽深厚。那日妹妹如何在皇上面前将李氏小产之事与自己推脱得一干二净,本宫虽没有亲眼目睹,然而听见宫中议论纷纷,本宫也能想见贵妃巧舌如簧的本事。”
  “皇后能这样想就是臣妾的福气了,若是臣妾巧舌如簧可以安慰娘娘,倒也无需娘娘为景嫔失子一事费尽心思。臣妾也万幸没有被奸人暗算,思来想去,除了感谢皇后福泽庇佑之外竟是无人可谢。只是娘娘这笔买卖,倒也未必稳赢呢。”
  皇后淡然一笑,理一理衣襟上攒珠流苏,“本宫不是生意人,不懂得做买卖。只是贵妃应该明白,做人做事不要因一时之事得意万分,宫中之事恰如天气万变。譬如昨夜一场风雨,侥幸云开月明,只是并非日日都有如此好天气,如此好运气。”
  季欣然盈盈掬上一礼,“皇后教导的是,所以不见皇后一面,本宫又如何心安好睡呢。恰如娘娘所言,来日方长。那么臣妾今日先告退,期望来日还能有机会再来向娘娘请安。”季欣然福了一福,欠身离去。
  到了四月里,季欣然的胎已满五个月。而胡蕴蓉已禁足两月有余,依旧每日要抄写《女训》交由季欣然。只是胡蕴蓉哪里肯这般认输,但凡玄凌每每经过长丽宫而不入,便叫和睦跑出去向玄凌哭诉,一次两次还好,玄凌有时会绕开长丽宫,只是时日长了终究不是办法,玄凌惯是心疼和睦的,同季欣然说起此事,季欣然虽气恼胡蕴蓉,只是这件事幕后指使终归是皇后,况且胡蕴蓉又是皇亲,有舞阳大长公主和晋康翁主的关系在,玄凌不可能关她一辈子,反正迟早都是要出来的,既然胡蕴蓉有野心,那就继续斗下去吧。
  四月中,胡蕴蓉解禁,玄凌命她至漪澜殿恭恭敬敬的给季欣然赔了不是,季欣然便也“大度”的表示这页翻过去了。胡蕴蓉此次是带同和睦一起来的,而和睦因着之前到过漪澜殿几次求见玄凌,倒是与和乐玩的不错。小孩子哪里懂得大人们的明枪暗箭,如今两个小姐妹又见面了,自然玩的欢快。
  玩了一会,两个丫头又闹着要去上林苑赏花,季欣然与胡蕴蓉只好陪同着一道去了。穿过上林苑便看到太液池,太液池南岸日光最充足,因而柳絮已有绵绵飞絮之状,远远望去如飞花逐雪一般。季欣然本与胡蕴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眼见柳絮渐起,胡蕴蓉不由停了脚步,折身欲走。
  季欣然笑道,“日色正好,柳絮初新,贵嫔何不同赏?”
  胡蕴蓉忽然生出不耐烦之色,抽身便走,“我最讨厌柳树,无事飞絮,似花非花,似树非树,只懂随风乱晃,一点气节也无。”
  季欣然不知她为何骤然变色,恰巧一阵风过,吹得柳絮乱舞,迎面拂来。胡蕴蓉顿时脸色大变,琼脂惊呼一声忙挡在她身前,将她整张脸拢入自己怀中,如临大敌一般。
  季欣然尚不知出了何事,环顾四周,唯见柳絮飘飘,煞是好看。好一阵过去,柳絮被风吹得散了,琼脂方安下心来,抚着胡蕴蓉的肩道,“小姐,没事了。”
  胡蕴蓉这才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来,正欲开口说话,谁料方才被风吹得栖在枝头的几朵小小柳絮乍然落了下来,胡蕴蓉惊惶中呼吸深重,眼见几朵柳絮在她鼻尖一转,她乍然脸色雪白,即刻发青转紫,呼吸急促难耐,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似是呼吸受阻一般。
  此时的和乐与和睦已被胡蕴蓉的模样吓得大哭起来,季欣然忙让芊玉和乳母先带了她们回去。季欣然望着站也站不定的胡蕴蓉,惊道,“贵嫔怎么了?”
  胡蕴蓉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口气悬在鼻中涌出涌进,整个人几乎透不过气来。琼脂吓得面色苍白,倒也还有些镇定,忙从胡蕴蓉衣带环佩上取下一个小小的鸳鸯如意荷包来递到胡蕴蓉鼻尖,急道,“小姐快深深吸两口。”
  季欣然隐隐闻得有一缕薄荷清凉的气息,更兼一点药草香气,胡蕴蓉深深吸了两口,神色微微好转,琼脂忙叫人去备了轿辇,季欣然又命两个力大的宫女扶着胡蕴蓉,急急往燕禧殿去。季欣然毕竟是与胡蕴蓉一道同行出来的,便也叫跟着同去了燕禧殿。而不远处花丛中有一身影也在看着这一幕,却未被任何人发觉。
  较之前次来到长丽宫的匆忙,季欣然此番来到长丽宫才注意到,满宫内外不见半株柳树、合欢、梧桐等易飞絮的树木。燕禧殿外遍植牡丹芍药一类富贵之花,正殿高大深远,富丽气象不逊于当日华妃的宓秀宫。
  胡蕴蓉狼狈而归,早有贴身宫人远远迎了上来扶进殿坐下,外头琼脂已催着道,“把汤药进了来!”话音未落,一碗热腾腾略带土腥味的汤药端了上来,药汁中隐隐有荤腥气味。琼脂利索地服侍花容失色的胡蕴蓉饮下,又从梳妆台下的小屉子里摸出两丸乌色的丸药一同服了,叫小宫女点了薄荷油滴进香炉里。
  琼脂指挥有度,井然有序,竟像是做得极熟了一般。待得一番功夫做完,胡蕴蓉已经缓过了神色,不似方才那般气息艰难,而素日伺候胡蕴蓉的太医井如良亦到了,匆匆向季欣然施了一礼,为胡蕴蓉把过脉方才松了口气,笑道,“亏得姑姑警醒照料,娘娘已无大碍了。”
  琼脂脸上缓缓绽开笑意来,抚着胸道,“也亏得井太医好脉息,新用的方子很见效呢。”
  井太医道,“尚好。这药物得往冷宫处寻得,倒也不算太难。只是这个季节,娘娘更要好生保养。”
  季欣然吟吟一笑,“看得本宫心惊肉跳,幸好贵嫔无碍,只不知是什么病?发作起来这般厉害。”
  琼脂深深一福,满面堆笑,“多谢贵妃娘娘关怀,今日若无娘娘,恐怕没那么便利手脚送小姐回来。小姐这本是胎里带来的弱症,自小就有的旧疾,奴婢伺候惯了,倒也不怕。”
  季欣然晓得琼脂不愿多说,井如良亦一字不提,当下便只笑着安慰道,“本来旧疾发作,本宫不该来此添乱,只是不忍袖手旁观。既然贵嫔无妨,本宫也可安心离去。贵嫔好好歇着罢,待晚些时候本宫会着人将和睦帝姬送回来。”
  琼脂含笑谢过,随手从架子上取下一件平金青鸾外裳罩在胡蕴蓉身上,扶她入内。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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