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2 / 3)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那时……公主打发我去尚衣局纹绣坊做事去了。后来,我就留在那里,再没回来过。直到今日,才得再见到您。”
  公主……
  画采看见她唇微微动了一下。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画采,你当时过去,也就是个普通宫女吧。年纪轻轻就做了掌衣,实在不简单。”她把话岔开。
  “您同我一般大,已经做了五品的才人。”画采笑说,“我不过邯郸学步而已。每每遇到事情,就想着,如果是上官才人您来会怎么做。儿时在您左右,多得言传身教,实在是我今生幸事。如此这般,才做到如今的位置,我该好好感谢您。”
  奉承?奉承我做什么?我不过做了个五品的女官,就有人来攀附夤缘了么?婉儿不耐烦地一眼望去,却看见那人眼里并没有讨好谄媚。她看着自己,目光浅层的恭敬之后,莫名生发出真诚与炽烈。
  她开始感到不安了。
  “画采,这些年你过得如何?”她扭过头去,闪躲着对面的眼神。
  “我么?这些年也没什么长进。不过事情还是有一两件的——我母亲是公主的奶娘,前年跟着公主去了薛府。去年年初的时候,得病去世了。”她特意加重了薛府二字。
  “上官才人过得又如何呢?”她笑问。
  画采总是能注意到,只要提到公主,这个人就开始恍惚。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不能允许自己走神,于是强扯着思绪走回来。她看着这样的婉儿,心里一阵难受。难受的很,却没办法说出来。
  “我过得很好。”婉儿说。
  不,你过得不好,一点也不好。画采看过去,那样瘦削的脸庞,那样无神的双眼。她想抱住这个女人,告诉她,别再撑着了。公主走了,你若是想哭,可以哭的。公主走了,我还在这里等你。我永远不会走的。你可以把我完完全全抛诸脑后[r3] ,但只要记起我,我一直都在那里。
  她却没有权利这样做。
  婉儿整了整衣冠,仿佛也理好了自己。她淡淡道:“我过得很好,天后待我不薄,政务也越发得心应手。如今我做了才人,宫里能说得上话。以后你若是碰着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
  来找你。好啊,我想每日都来找你。很想。
  “我没什么难处。只是啊……我一直还想让您教我写字。现如今看来,再也没有机会了。”画采说话时微微笑着,目光从未离开婉儿,像是要把她闪躲的眼神抓回来一般。
  “天后到——”外边一声叫喊解救了婉儿。她赶忙对画采说,天后来了,不方便再叙,改日再请她过来。随后快步出去。
  “见过天后陛下。”婉儿行礼。
  天后站在院中,看着她,微笑挥手:“免礼。今日我不是以天后的身份来见你,不必多礼。尽主客之谊便可。”
  “是。”
  堂屋摆着点心,还没收拾好,难免要多解释几句。婉儿一想,便把天后引进书房。进去方才想起,今日写的诗还留在书案上,墨迹已经干涸。
  天后目光落在这卷纸上。
  “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r4] ”天后缓缓念出来,抬头看她,“婉儿,你在想谁呢?”
  “臣……并没有想谁。”她说,“天后误会了。是臣近来偶然读到前朝薛道衡的《昔昔盐》,‘关山别浪子,风月守空闺’两句,颇有感念。且描绘思妇征人的诗篇近来虽然不少,写得出彩的也就这二句。我便手痒,也来凑个数。这便是仿写的拙作。”
  天后放下书卷,静静看着她,目光温和带着锐利。她什么也没说。
  婉儿有些慌了,忙说:“方才思索,后两句已经成了,‘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书中……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居。’这诗写的闺怨思妇,可我哪里有什么征人去想,不过暗自揣度而已。”
  “婉儿,你说看薛道衡的‘风月守空闺’,颇有感念。为何会颇有感念呢。你是确乎没有经历过,全凭想象写的么?居然能这样情真意切。”
  “天后过誉了。”她低头。
  “婉儿。我你也要瞒么。”天后附身看她的眼睛。 ↑返回顶部↑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