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身带着淘宝去异界 第281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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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联盟和新玛希城,他们的生活是多么地苦啊!
  极度的贫困,艰辛的劳作,微薄的收成、繁重的劳役和税收,好像野兽都比他们自在,耕畜都比他们受人珍重,只有村庄里那些更为卑下的农奴能让他们感到一点儿做人的尊严,可是在面对至高无上的领主大人和掌管天国之门的教士时,他们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尤其这两年天灾频繁,他们的日子过得简直水深火热,若是过去,他们会觉得“领主大人也没有办法”,“一切都是天意”,“今生的苦会变成死后的福”,可是有了外邦人之后,这些痛苦就变得让人难以忍受起来。
  离开领地前,教堂的修士和领主的管事一起对这些农民训话,用严厉的语气告诫他们看好自己的灵魂,不要被“邪魔外道”污染,受人蛊惑,以至于对领主及主神产生什么大不敬的念头,否则,他们就会像那些在别处“大逆不道”“自寻死路”的“闹事者”一样,死无全尸,永世背负骂名。
  现在他们明白了,“邪魔外道”是外邦人,“闹事者”是正在王国中北部如火如荼的起义军——曾经温顺如家畜的农民,不仅起来反抗他们的主人,还让他们流血了。
  外邦人讲述起义军的状况时,他们的听众感到非常奇异,竟然在“邪魔外道”的地盘上听他们讲述另一群叛逆者的事情,这颗真是有点儿……该如何形容呢?
  让他们觉得自己好像悬浮了起来,低头就能看到大地如画面展开,一切事物俱有因果。
  在劳动的空闲里听这些发生在远方的故事,并不会让人感到厌烦。
  如外邦人的述说,起义军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人们已无路可走。那些活不下去的农民已经对贵族突然悔悟,或者天降一个特别善良又特别有力量的圣王不再幻想,可是为生存而拿起武器之后,他们要如何取得胜利呢?
  有正确的策略、勇气和坚韧不拔的毅力,再加上一点运气,哪怕是乌合之众的农民起义军也有可能取得胜利,那么胜利之后,他们痛苦的根源是不是就会消失?
  在这里的人们本来不会去想这些问题,但所有人都习惯了在白日艰苦的劳动之后,在安全的黑夜里同可信的伙伴倾听外邦人的教导者同解说一些同他们有关联的问题,比如说他们正在进行的工程是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它们的建成对谁有利,对谁不利,对在这些工程惠及之外的人又会有什么影响……即使不是特别有好奇心,知晓这些也完全没有坏处,他们的工地老师讲解得并不枯燥,学得快的人还能去参加每七日一次的知识竞赛,哪怕只拿到一个参与奖,也能让队伍里的其他人共享好处。
  何况此时正是隆冬,寒风在外呼啸,窗户轻微震动,冰寒之气才从些微的缝隙里钻进来,马上就被温暖的空气烘烤无踪,环形的工棚宿舍拱卫着巨大的工地食堂,炉火日夜不熄,热水变成滚烫的蒸汽,穿过埋在地下的铜管,通到宿舍那些长长的暖气道中,咝咝的气流声在人们的意识中已经同“温暖”这个感受密不可分。
  他们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开始有余力去思考一些关于将来的事情。
  人们并不奇怪自己的同伴中有起义军的成员,这些在别处“闹事”的人也是先拿走了外邦人的东西,现在来用劳力偿还,同那些远地农民没有什么不同——这种看法终止于他们的教导者说,如果将一部分建设城市的资源拨出,或者暂缓他们眼前的工程,转而去支持王国境内的某支起义军的话,倘若一切顺利,他们两三年就能推翻王室,取得完全胜利。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
  但这样做不能改变很多的东西。教导者说。
  人总是结成集体生活的,一个集体总是需要领袖的,一个国家必然是有其统治者的。这些都是没有疑义的。人们受到了压迫,自然要起来反抗,那么,在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付出了那么多的牺牲之后,最先带领人们反抗的人,在战斗的过程中作出了功劳的人,以及为他们提供了武器和物资的人,用头脑为他们制定了谋略的人,在成功降临之后都应得到他们的回报。只有赞誉对这些人来说当然是不够的,只有金银也是很难让人满足的,他们既要土地也要地位,还有供养他们的人口——然后人们会为将这一切传递给自己的后代竭尽全力。
  于是不用过很久,一切又重演。
  胜利只能让很少很少的一些人不必再为受到压迫而痛苦,当这些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之后,他们还会为自己能去压迫别人感到快活。对那些极少数极幸运的人之外的其他人来说,他们根本无法选择自己的未来。他们会在战斗中受伤,死去,一些人会逃走,拼命回到过去的生活,剩下那些没有逃的人则不由自主地被裹挟,迷失自己最初的目的,成为别人获取权力的工具,当别人在餐桌上讨论如何分配胜利的果实时,他们便在盘中。
  对于外邦人关于他们未来悲剧的预测,建设者中来自起义军的人们自然是想反驳的,如果他们的奋力反抗只会带来这样的结果,那么为何外邦人还要给予他们帮助呢?是他们的财富太多,所以随手施舍给了他们这些可怜人吗?
  外邦人说当然不是。
  外邦人还说,他们对起义军将来结果的预测依据的只是过去的经验,不等于今天的人们就会重复过去的错误,如果能够吸取教训,不去重蹈覆辙,那他们未必不能走出不同于历史的“第三条路”。
  然后便有人问,那新玛希城走的是第三条路吗?
  外邦人的教导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出神地想了一会儿。
  “我们要走的,可能是一条通往‘极最’的道路。”他说。
  “极最”,是通用语中人们形容一样事物时最高级的形式,人们认为外邦人确实有资格使用这个形式,因为自他们出现以来,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件不是“极……”“最……”的。他们是极强大的,是极能干的,无论作为统治者还是教导者,对他们羽翼之下生活的人都是最好的,没有一个国王和贵族能做到像他们一样——不会有的,人们确信。
  只要他们继续强大、慈悲和发展下去,将有无数的人像今天的这些建设者一样愿意接受他们的统治。
  那么,为什么他们不直接去摧毁那已经被他们动摇的国王统治,拯救更多困苦的人们,反而要在这样一块并不特别广阔的土地上反复耕耘呢?
  这个问题不仅在这批工程建设者心中萦绕不去,也令那些愿意用稍微客观的眼光看待外邦人的人困惑不已。
  他们命名可以得到更多,为什么不那么做?
  但一如既往地,不论对他们有多少疑问,抱何种看法,接受或不接受他们带来的改变,“外邦人”——开拓者们依旧坚定地按自己的步调向前。工程稳步进行,新村逐渐成形,人员物资往来如流水,夹着雪的冷雨下了几场,小雪飘飞起来,积了薄薄一层,又在冬日暖阳下化入泥浆。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大地一点一点发生变化,虽然看向工地之外,仍是一片荒寂单调的枯景,寒风依旧令身体颤抖不已,但不用工地日历的提醒,人们的本能从某个时刻起就在对他们悄声低语: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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