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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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梒归朝之后,续任礼部侍郎。他继任之后所作的第一件事,便是大刀阔斧地开始进行科举改革。在考试内容上,废除死记硬背的明经诸课,也不再考察诗赋,专考经义和时务策、律令、断案等,选拔实用人才。
  他亦上疏正宁帝,欲废除察举之制。按祖例,本朝大员及封疆大吏皆有名额可举荐天下名士才子给朝廷,这些人员经过统一考试后,优秀者便可直接录用。前几朝,察举之制的确创造出了““群士慕向,异人并出”的盛景。然而近百年来,尤其是在洪武年间,任人唯亲、唯财、唯势,权门势家把持察举的结果,许多平民儒士中之优秀人才被拒之门外。选拔出的人才还未入朝便已分门别派、上下串通,直接导致了愈演愈烈、攀扯越来越广的门派权势斗争。
  然而对于许多世家而言,察举之制是他们收缴贿银、广纳门生的大好机会,又怎会坐看沈梒将他们的门路斩断?自沈梒上疏的第一日起,便有接连不断的弹劾奏折飞入内阁,却都被正宁帝强硬地驳回了。
  这位年轻且雄心勃勃的帝王虽与沈梒一般,欲根除党派之斗,以正国家根骨,但却又怎奈有些事情也不能急于一夕一朝。与沈梒商议之后,他们也只能暂放废除察举之制的念头,专心致志推进科举改革。
  而另一边,户部也在某寻着充盈国库的法子。曾经与草原的互市推进了北方经济的繁荣,但如今北部的草场已被混乱的内斗和烽烟笼罩,民不聊生、流离失所。不少流民南下,如何安置流民、解决随之而来的治安隐患又是一大问题。如今虽不和北方打仗了,军需暂时没有那么旺盛,但又有水利急等着用银子,必须得想出个能补上互市窟窿的法子来。
  也便是此时,谢琻提出了造船航海、远播本朝威名的建议。本朝的船业本就十分兴旺,只是大多用于南北内陆通商,偶有出海也是私人航队。谢琻提出,何不改私为公,于西北阔广处修建船坞,开发自北而南的外海通商线路。一来,这些船坞能妥善安置南下的流民;二来,外海通商能进一步促进商贸繁荣;三来,也有助于广结外友、远播大国风仪。
  他这个提议,在很多守旧老臣看来,无异于是天方异谈。那些海外的蛮夷之国,粗野又不开化,怎么能与这些人做生意呢?
  可在正宁帝看来,谢琻的这个建议着实有趣得紧。在他还位储东宫之时,便曾见过西方来的传教士,听他们说过在中华大地之南之西亦有广袤土地和繁荣文化,若是真能与这些民族建立往来,实在是一件乐事。
  所有的改革与变化,都在反复的争执、讨论、磋商、抗议中缓缓前进着。而当时身在局中的人们不知,他们正随着时代的剧变,一点点走向这个王朝鼎盛的繁荣。
  后有史书将这百年时光称为“正宁盛世”。在这段时间里,疆土安宁,百姓安康。正宁帝年少即位,无外戚辅臣干政,却有良臣辅佐,雷厉风行地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内有科举昌明,天下名士来朝,百舸争流、千帆竞发;外有经贸繁荣,商队拓海而行,一时间八方互通、四海来朝。内安外昌,造就了千年难得一遇的鼎盛百年。
  后曾有诗云: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
  宫中圣人奏云门,天下朋友皆胶漆。百馀年间未灾变,叔孙礼乐萧何律。
  那是一个何等令人艳羡的年代!
  ————
  然而还处在正宁初年的人们,并不知道他们正在走向一个怎样的未来。沈梒刚刚归朝,每日忙得脚不沾地,需要读的文书堆得老高,每夜里的烛火都要燃到日色破晓。
  谢琻虽也忙,但更看不过沈梒就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他才回了谢宅没几日,又忍不住搬回了沈梒家中,每天跟他一起处理公务,再盯着他早早得洗漱就寝。
  然而这么一直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且不说每日谢琻和沈梒一同上朝,已又在京城之中引起了不小的非议,但是家中那个迂腐古板的老爹每日念叨,都能让谢琻的头大上个三圈。
  曾经的“京城小霸王”,那诨名可不是凭空得来的,有谁能让谢三公子头疼的,他必当好好回敬。
  正宁一年的中秋佳节,正宁帝在宫中举办了家宴,作为谢贵妃表兄的谢琻也一同入宫去了。也不知他在这宴席上对正宁帝或者谢贵妃说了什么,回来没几日后,宫中的内监便抬着长长的赏赐、手捧着地契,敲响了谢家的大门。
  谢家一院子的人跪的整整齐齐,伸着耳朵听那为首的内监总管大声朗诵正宁帝口谕,众人的表情越来越奇怪,最后都不禁瞠目结舌。
  皇上说什么?谢贵妃操办中秋宴有功,赏赐谢家纹银百锭、珠宝数斛、另有——宅邸一座?
  不是,哪有这样的规矩?后妃操办宫宴,那不是职责所在吗,就算办得的确是好,也不至于赏一座宅子啊?这就算是赏,也应该是赏后妃本人,怎么赏到了娘家人的头上?
  谢家众人一脸茫然地接旨、一脸茫然地谢恩、又一脸茫然地送走了内监们,直到谢父手捧着地契站在院中脑子里还是一盆糨糊。
  “不对不对……”谢父紧皱眉头,喃喃道,“大恩之后必有大责,皇上忽然对咱们家这么眷顾,有些不对头……”
  谢母双手紧紧合在胸前,疑道:“会不会是皇上念着咱们家娇憨伺候得好,想进一步拉拢——”
  “娇憨要是伺候得不好,咱们项上人头就该不保了!”
  “我不是那意思,老爷你往好处想想啊——”
  最近难得回家一次的谢琻抱肩悠悠然站在一边,听父母争执了半晌,才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抬手抽走了谢父手中的地契。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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