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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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成,反正咱们听到的消息都找人递上去了,不就西南那几个瘪三儿嘛,没道理搞不定他们。对了。”麦色皮肤的女人叼着烟重新扎了下凌乱的头发,突然想到了什么,手探进背心内衣位置,掏出一枚贴身安放的手机朝祁凯丢去,“这人是你发小那妹妹吧?我说是她大虎非说我看错人。”
  国际版hero手机流畅简约的黑色外壳还带着主人的体温,祁凯接下后生涩地摆弄了一会儿才成功解锁屏幕。屏幕还保持在相册运行状态,入目便是一张奢丽璀璨的照片,看得他眼睛当即一亮,烟都差点从嘴上掉下来:“哟,肖妙结婚了?”
  “我就说是她吧?”女孩朝纹身男翻了个白眼,“愿赌服输,你就说吃屎还是学狗叫吧。”
  一大班朋友立刻闹腾了起来,独留祁凯静静地端详那张结婚照,他放大屏幕细细地查看上头那些熟悉的面孔,好半天之后,用手指蹭了蹭屏幕,脸上露出一抹怀念的笑容。
  正在打闹的朋友们有人朝他比了个眼色,其余人心照不宣地点头,权当做没看到他的情绪波动,体贴玩耍继续自己的内容。说实话,能聚集在一起的他们这帮人,前半生谁背后没点不为人知的过去呢?
  一切本该沉默如同祁凯脖子上悬挂的那枚小布包。
  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攀登楼梯的脚步声,还不等正在厮打的众人分开,墙壁的缝隙外头便传来小孩甜滋滋的当地方言——“老大!老大!”
  祁凯立刻回神,将手机放到一边,打开门,便见苗哥正提着一篓煮豆子站在外头等候。苗哥是村寨里的孩子王,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长得又黄又瘦,性格却出奇活泼彪悍。她大胆地盯着祁凯,嗓门脆生生的:“老大,这是我阿爸阿妈让我给你们送来的煮豆子。”
  “你来得正好。”祁凯接过篮子顺手拉她进屋,将缝纫机上已经快要完工的作品线头剪断,抖开来挂在她肩上,“拿去穿吧。”
  那是一件花色的小棉布裙子,裁剪不怎么时尚,好像八十年代燕市流行的款式,唯一可取之处就是车线精良。这样的裙子放在大城市里或许不会有孩子喜欢,可在这处贫困落后的村寨里,于孩子而言却是一个天大的惊喜。苗哥直接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尖叫声,随后抱着那件裙子怯生生说了句谢谢,转头便一溜烟跑了。门外很快响起她呼朋引伴的欢呼,以及其他孩子羡慕的声响。
  祁凯靠着缝纫机抽着烟静静目送她跑开,听到孩子的笑声后转头默默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工作台。停止打闹的朋友们交换了一下各自带笑的眼神,纹身男剥开一枚口味清甜的豆子塞进嘴里。他们早已经习惯了祁凯对这里的孩子们格外细致的照顾,不到这前,还真没想到这个一身狠劲儿的朋友内心深处潜藏着如此柔软的一面。
  这里是金三角地区密林深处的一座村庄,五年之前,还是漫山遍野种满罂粟的一处炼狱。
  这片地区古往今来势力都十分复杂,毒枭悍匪层出不穷。早年国内抓到的那个庞卡虽然很有些能耐,但也绝没有厉害到掌控住所有行业内的势力。他落网后,伴随着缉毒部队的深入围剿,这片地区的资源和关系网开始重新洗牌。如同大火之后一片废墟的草原,荒芜之下的表象内部,正有无数不死的根系蓄势待发。
  黑暗是无法迅速绞杀干净的,就像驱除一批蟑螂,是一场须得坚持不懈的长久的战役。
  几年前多国联合部队终于打进了密林深处,解救了诸多被盘踞的村寨。被控制的村民们被统一送去治疗身体和戒毒,年幼无知的孩子们也得以接受正常的文化教育。山林里的战斗没有那么简单,逃窜的毒枭们仍旧盘踞在这片密林深处,已经没有能力自力更生的残疾村民们无法离开自己的故土,祁凯和朋友们综合了多方面的考虑,最终也选择在这里隐秘地居住下来。
  他们都有案底,并不是正规政府军,但接受各种雇佣,自愿保护村民,偶尔还配合缉毒部队上报从各个渠道探听到的相关消息,得到的金钱也足够他们衣食无忧。
  出门一趟不仅带回了香烟,后备箱还塞满了烤肉和酒。
  夜晚就在竹楼前面搭建一处火塘,架上铁丝网烧烤,朋友们喝酒吹牛,也是一桩美事。
  大伙在这时候通常会聊聊外面的世界,都从同一个国家出来,话题总不由围绕着故土。
  三角地区十几年前对毒品的打击活动其实是赶鸭子上架,因为史南星和祁凯的突发的意外动手之前,国家甚至根本没完全做好对付毒枭们的准备。万幸最终结局美满,国家提早动手的好处近些年也渐渐显露了出来——靠金三角地区的其他小国前些年因为毒品的突然发展深受其害,而那块肥沃辽阔的,等同于香饽饽的土地,却因为提早清束的缘故,躲过了之后的波折。
  这令火塘边喝酒吃肉的一群年轻人们都十分欣慰。和祁凯一样,选择出狱后来到这里寻求新生的朋友们,或多或少曾经都深受毒品折磨。
  说到不堪回首的往事,许多人眼中都浮现泪光。
  祁凯背靠大树静静地喝着杯里的酒,出神地听着朋友们的声音,只觉得人这一生,果然大多有着无法挽回的遗憾,谁又能从谁平凡的面孔下,看到他深埋心底的伤疤?
  比如缺心眼的纹身男,他来自西北一个风景如画的省份,家中长辈都情感和睦,老实本分。坏在他青春叛逆期时被不怀好意的“朋友”带着染上了毒瘾,从那时起,生活的秩序分崩离析。
  蹉跎到这把年纪,他几进几出,蹲了几年监牢,仍时不时会犯起心瘾。好在惨死的父母影像永远长存在他的脑海中,每每克制不住,便出现警钟长鸣。
  比如坐在他对面胃口奇大总是憨笑不爱说话的小个子,他原本家境殷实,谁知婚后误入歧途,从大麻抽起,最终一发不可收拾,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而今他孤身一人,无家可归,唯有左手多年前悔恨时生生剁掉的小指,和脖子上从未摘下却已经失去意义的婚戒,昭示着他曾经有过的幸福生活。
  祁凯抚摸着自己脖子上的小布袋,那里只剩一个了,在监牢里伴随了他十多年的小罂粟此时和她的骨灰一起长眠在这座森林的溪水旁。
  他有时会想到那座隐蔽的山洞,那条过长的皮带,那朵被揉得皱巴巴的花,和那个永生无法遗忘的清晨。
  只是做错的事终究无可追忆,活着的人,也必须背负着那份罪孽行走下去。
  仿佛是对自身过往的忏悔,气氛如同以前的很多次那样沉重了片刻,朋友们终于转开话题,聊起了一些轻松的东西。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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