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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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佳丽虽然食不知味,但仍强迫自己一口一口往下吞,诚如她对布莉荻说的,她需要体力。
  餐毕,她把布莉荻打发走,吩咐她两个小时之后再来,然后就坐到窗边写字台前,专心一意,眉头微皱,速速将一张张空白的乳白色厚信纸填满。
  写完信,把两封信封上口,她便盯着眼前的空白纸张,许久无法下笔。昨天想了一夜,心中已有腹稿,知道该写些什么,但就是鼓不起勇气提笔。面对非做不可的事,她已畏缩到骨子里去了。
  斯佳丽打个哆嗦,把视线从白纸上移到附近一张桌上的漂亮小瓷钟,忽地倒抽口气,大吃一惊。这么晚了!再过四十五分钟布莉荻就要回来了。
  不能再拖了!该做的还是要做,没有别的路可走。我必须写信给亨利伯伯,低声下气赔个罪,美言几句,请求他帮忙,他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斯佳丽一咬牙,提起笔。一向工整的字迹,因决心下得过于牵强而变得龙飞凤舞。一旦白纸写上黑字,她就失去对亚特兰大的事业和银行里黄金的控制权,而由亨利汉密顿接管了。
  这是她拆自己的台,她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头昏脑涨的。斯佳丽不怕老律师欺骗她,只担心他根本无法像她一贯那样把钱看得紧紧的,分文不少。店里收帐、记帐和收取酒馆的租金是一回事。给他管理店里存货和掌握价格,规定向酒馆老板收多少租金的控制大权,又是另一回事。
  控制大权。斯佳丽现在做的正是放弃自己对她的钱、她的安全保障、她的成就的控制大权,而此刻正最需要它。买下卡丽恩那一份产权,无异在她积攒的黄金堆里挖个大洞,但是现在要中止与主教的交易已来不及,更何况即使能够中止,她也无意中止。夏天与瑞特在塔拉避暑的计划已成泡影,但是塔拉依旧是塔拉,她决心要完全拥有它。
  在城郊盖房子,是她财力上的另一个负担,不过还是得继续完成。
  只是她没有把握亨利会不会不计血本、全盘同意山姆科尔顿所提的每一项建议。
  最糟的是,她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情况,是好是坏?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呢。
  “我没办法这么做!”斯佳丽大声呻吟。但是仍继续写着,她只得这么做。她信上说要去旅行,到一个与世隔绝,信件无法投递的地方去度长假。她怔怔看着那些字迹,然后视线逐渐模糊了,她眨着眼睛把眼泪缩回去。不要哭!她对自己说,断绝一切联系是必要的,否则瑞特一定有办法追踪到她。在她还未决定告诉他之前,绝对不能让他知道生孩子的事。
  可是,要是无法知悉亨利伯伯如何管理她的钱财,她怎么受得了呢?如果大恐慌的情形更加恶化,她的存款岌岌可危呢?如果她的房子被烧掉呢?或是更糟的,她的店也完了呢?
  她不得不忍受!所以还是得这么做。笔匆匆飞掠过信纸,钜细靡遗地指示,提醒亨利可能忽略的事项。
  布莉荻回来时,所有的信都已摺好、封好,平平整整放在记事簿上。
  斯佳丽坐在扶手椅上,膝上搁着割坏的胸衣。
  “哦!我忘了,”布莉荻低叹一声。“为了要让你呼吸顺畅些,我们不得不割开你的胸衣。你要我替你做什么吗?也许这附近有商店,我去——”“没关系,那不重要,”斯佳丽说。“你可以先帮我穿上连衣裙,稍为缝合一下,外面套上一件斗篷,遮住背后缝线。快动手吧!时候不早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布莉荻望望窗口。时候不早,不是还很早吗?凭她在乡村长久的经验判断,这时还不到早上九点呢!她顺从地打开凯思琳为她准备的针线包。
  三十分钟后,她轻叩科拉姆的房门,因为睡眠不足双眼深陷,但经仔细修饰,完全从容自若。她毫无倦意。最糟的情况已过,现在还有要事待办。这又使她恢复往日的精力。
  斯佳丽对着前来应门的科拉姆甜甜地一笑。“我进去几分钟,不会影响你的圣誉吧?”她问。“我有一些私事想要跟你谈谈。”
  科拉姆欠欠身子,把门开大一些。“万分欢迎,”他说。“很高兴看到你又笑了,斯佳丽亲爱的。”
  “不久你还能看到我大笑呢,我希望美国寄来的信还在吧?”
  “在我这儿,我私下收起来了,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是吗?”斯佳丽又微笑了。“那么你比我聪明多了。我知道,但是我很可能永远也弄不明白。不过这已无关紧要了!”她把写好的三封信摆到桌上。“我简单地把我的决定说给你听。首先我得告诉你我不打算跟你和布莉荻一起去美国了。我要留在爱尔兰。”她抬起手。“不!
  听我说完。我已经想通了,美国已不再值得我留恋。”
  “啊,不!你的决定下得太草率了,斯佳丽亲爱的。我不是跟你讲过,覆水并非不可收?你丈夫虽和你离了婚,只要你回去告诉他孩子的事,他就有可能再离一次。”
  “你错了,科拉姆。瑞特决不会跟安妮离婚。他们是同类,又是同乡,况且她太像玫荔了。说了你也不懂,你根本不认识玫荔,但瑞特认识。他知道她这人多么了不起,远远比我知道得早。除了他母亲之外,玫荔是他唯一尊敬的女人,他一直都很欣赏她。他现在娶的这个女孩就是像玫荔那类型,她比我好得多了,瑞特心里明白得很。而安妮也比瑞特好得多,但是她爱他!就让他背这个十字架吧!”斯佳丽的话里带有万分悲痛。
  唉!人生是一片苦海,科拉姆心想。一定有办法帮助她。“现在你已经得到塔拉了,凯蒂斯佳丽,实现了你的梦想。难道这还不能治愈你心中的创伤?你可以为肚里的小孩建造一个理想天地,一座由他的外祖父,母亲一手建立的大庄园。如果是个男孩,就替他取名为杰拉尔德。”
  “你现在说的事我都考虑过了,不过还是谢谢你,问题是我找不到的答案,你也不可能找到,相信我,科拉姆。还有一件事,如果要考虑继承权的问题,我告诉你,我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一个你不认识的孩子。
  可是主要的事是肚子里这孩子。我无法回塔拉把孩子生下来。就算在别的地方生,也不能带回去。别人不会相信这孩子不是私生子。在他们的观念里——无论是克莱顿或亚特兰大——我不是个规规矩矩的良家妇女。在——在怀孕后的第二天,我就离开了查尔斯顿。”斯佳丽的脸因思念之苦而变得苍白。“没人会相信那是瑞特的种,事实上我们已经分房多年。他们会骂我是贱女人,嘲弄我的孩子是私生子,然后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好戏。”
  这些恶毒的字眼竟会出自她变了形的嘴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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