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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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晒晒太阳,然冬天的太阳充满虚伪的慷慨,日头很亮,白刺刺的,却不暖和。莫安安枯坐着,晒出一身的寒冷,这时电话响了。
  “喂?”
  夏衍仲这天没能请假,但很关心检查结果,接通电话就急忙问:“报告出来了吗?医生怎么说?”
  只要他不提诸如“和好”这样的字眼,莫安安还是肯同他好好交流的,她把片子从信封里抽出来,看那些被圈出来的部分。医生告诉她这些叫做淀粉样蛋白,很新鲜的名词,听起来像某种喜人的复合性食品,但莫母的记忆能力正是因此变得糟糕。
  “确诊了,”莫安安捏着那张报告单,“看成像,医生判断我妈的病是老年痴呆。”
  夏衍仲那边静了片刻,小心翼翼提醒莫安安:“那什么,老年痴呆貌似不好治。”
  “是没办法治。”莫安安平静地纠正他,“发病以后,只会一天比一天差,吃药也没什么用,最多延缓变差的时间。”
  “那医生说没说多久会变得……”夏衍仲顿了顿,“变得比较严重?”
  莫安安盯着不远处树梢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她没刻意避讳个别字眼:“说不好。可能一两年,也可能叁五年,但不会太久。早发性老年痴呆特点就是这样,进展快,后果严重,说不好哪天就会傻掉。”
  “跟莫康说了吗?”夏衍仲问。
  话题有些跳跃,莫安安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到时候总要有人伺候吧,谁来伺候,你弟吗?总不能是我们。”夏衍仲说,“你得快点告诉莫康,不能把这事搞得好像跟他没关系一样。”
  莫安安愣了一下,她还没想到这一层。
  回过神,又有点膈应。
  夏衍仲的语气明显还是把他们捆绑在一起的,说的是“我们”,站的也是莫安安的立场,话出于好意,就是太过现实。在这个时机,现实地让人不适。
  “当然不是跟他没关系。”莫安安不大自然地说。随即她突然想到什么,问夏衍仲:“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个病会遗传?”
  夏衍仲笑起来:“别逗我。”
  莫安安没说话。
  夏衍仲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声音,“喂”了一声,用夸张的语气说:“老年痴呆啊,痴呆怎么会遗传。”
  莫安安闭了闭眼,深呼吸,说:“就现在——夏衍仲,你旁边如果有电脑,可以输入早发性痴呆几个字,搜一搜,看我究竟是不是在逗你。”那边没作声,莫安安接着说:“我外公外婆去世得早,生前没发现什么异常,但我妈有个姑姑是不到四十岁傻掉的。”
  夏衍仲大概是搜到了什么,说“我看看”,就匆忙地挂断了电话。
  他这一看就看了很久,再打电话过来已是一个小时之后,语气听起来和上通电话很不一样。刚才他也听起来着急,担忧,但这种情绪的表达多是借助于丰富的语气助词,这回则声调沉肃,语速很快。夏衍仲说的尽是些莫安安今天已经了解到的内容,譬如遗传概率是50%,再譬如可以做基因检测查看自己是不是致病基因携带者。
  莫安安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答说:“我知道,但我不打算查。”
  “为什么?”夏衍仲立刻问。
  “因为就算知道结果也改变不了什么。”莫安安说。
  夏衍仲无疑还是希望她检测的,劝了几句,听莫安安还是没有一点改变想法的意思,很无奈地挂了电话。后来莫安安想问莫父莫母回程机票改签的事,再打过去,那边一直占线。
  他的话不知留给了谁,莫安安无心猜,也没有立场猜。
  反正她自己的倾诉欲望,也早不再留给夏衍仲。
  接到敖衡的电话是在傍晚,莫安安刚帮父母收拾了行李,他们明天上午就要坐飞机回去。至于检查的结果,莫父没跟莫母透实情,编出了一个“发散性记忆困难症”敷衍她,说这毛病跟高血压一样,听起来吓人,其实只要吃药就能控制,没什么好怕的。
  “先这么着吧,走一步看一步。”莫母去卫生间时父亲对莫安安说,“真告诉了她,我怕你妈那张嘴扩音器似的会让满世界都知道。你好歹还结了婚,莫康婚都没结,要是传出去哪家还肯把女儿嫁来?”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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