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5 /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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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姓刘,想姓什么?」乾爹的声音有怒气,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我、我想跟、跟你姓。」乾爹为了领养敏敏,官方性别变更为第三性,已经与爸共结连理,我改跟他,问题不大。
  我不敢提我改姓高,对爸对我来说才是最有利的,一是我非境外人士,随妻姓本就有困难,一是担心两老不懂我的顾忌,听不进我的解说,就这么被我给活活气死了。
  「我有你大哥了,你再来跟我,你爸怎么办?」乾爹一向能忍,儘管他脖子上的筋都被我气浮了,还是试图跟我说理,要是爸,早一巴掌轰过来了。
  「我会奉养你们终老的。」我举起手,做发誓状:「不管是养子,还是女婿,我都会尽我所能的,尽到我的责任。」
  (四)
  风声呼呼,刮过一旁枯竹甚多的防风林,发出的声音有些刺耳,好像有人一边嗤笑、一边在说<奇怪>……<奇怪>(註)……质疑我对乾爹说出的誓言。
  (註:<奇怪>这两字是闽南语发音,音似giguai。)
  「阿诚。」乾爹抬起手,我下意识的僵直身躯,却没有迎来另一位父亲的体罚。
  「你这样,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你爸更痛苦。」手落在我肩上,收紧的力道,有些嫌重:「有的事情是不能绕过去的。你已经成年了,你要学会为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负起全责。」
  「……」乾爹这一堵,将我堵得无话可说。
  确实,生的请一边,养的恩情大过天。我被刘家人设计的事,再怎么说,被我伤的最重的都是这边的家人。乾爹没有跟着爸一起打我、责怪我,只是要我扛起全责,已算非常厚待我了。
  「找到你爸以后,你跟你爸好好沟通一下,话要出口前,一定要多想想,不要总是这么衝动。」乾爹捏了捏我的肩骨,放开手转身继续走。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乾爹的精神似乎一下子萎顿很多,儘管身子板还挺得直直的,步伐仍然急又大,却给我撑得很勉强的感觉。
  越是靠近海滨,柏油路的路况就越差,浅坑小洞不断,乾爹几次都差点被绊倒,我伸手过去,他却连搭一下我手肘都不肯。
  乾爹显然生我的气了。于是,还想边走边解释的我只能把嘴闭得像受到惊扰的蚌壳,完全不敢与他攀谈。
  走到溪口,没看见爸的身影,我跟乾爹下到满是石砾的海滩绕了一圈,把消波块下的洞隙都看了一遍,两人找得满身大汗的,才先后爬回堤防上。
  「爹地……」不在这里,会在哪里?冬天的海边风沙大,我喊爸喊得嘴通喉咙,既乾又苦。
  乾爹没有看我,绷紧下巴缓缓旋身,专注的视线又在四週搜了一大圈,然后微垂着脸,思索了好一会儿,拿出手机开始找电话,拨号。
  「喂?我是306床,刘宋月妹的家属。请问刘宋月妹的小儿子有没有过去?……好。」用手指捏捏眉间,这是乾爹心烦时最常出现的动作。
  「有?好的,谢谢谢谢,嗯,我马上就过去……是,他的心情不太好,请你帮我留住他……对,不要让他独自离开……有劳你们了,感恩。」
  乾爹结束通话,没有招呼我就下了堤防,半走半跑的奔向来时路,大拇指还在按着手机的按键,按好放在耳边继续讲手机。
  但凭乾爹第一通的说话内容,我已大概猜到爸在哪里了。我追上乾爹,问他需不需要叫车,他用没拿手机的那手对我比出不需要的手势,足下一刻未停。
  就在他往地上栽的当下,我及时搂住他的腰,他的双手反射性的撑在路面上,手机的塑胶背壳不禁磕,才这么一下就裂出一长缝。
  没有抓手机的那手,掌根蹭掉了一块皮,汨汨流出混着透明组织液的血丝。
  「爹地,停一下,我给你擦……」我掏出外套口袋里的面纸,乾爹却攘开我,站直身躯,继续大步疾行。
  「爹地!」我侧着跨步追,想拉住那隻手,擦掉那些血。
  「不用。」乾爹一再推开我,萧索的双眼,只望向前方。
  我没辙了,直觉告诉我这种时候只有道歉,才能起效用。
  「对不起,爹地对不起。我真的,真的,非常对不起。」
  乾爹似乎关闭了听觉,我的一再道歉,他全然充耳不闻。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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