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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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介寒门子弟能进入国子学,背后的艰辛实非一般人能想象。眼见今年便有希望能够授官,却偏偏要去杀人,以致前途尽毁,岂不叫人扼腕。
  “为了什么?”这一声叹息虽然轻,却像敲在了许勤之的心坎上。一直木讷寡言的他猛地昂起头,四处顾望之下眼神中带着疯狂之色,倒吓了几个老大人一跳。
  “哈哈哈哈……我能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公理,为了道义!”许勤之一阵狂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们这些大人们,见那傅五一表人才,姓氏高贵,就真以为他腹内锦绣吗?其实不过是个草包饭囊罢了!他这些年来在各路诗会上给自己增光添彩的诗赋,有哪一样不是我代劳?偏偏你们有眼无珠的还要赞他文采出众,不愧名门之后。哈哈哈……”
  整个朝堂上都回荡着许勤之狂妄的声音,傅太尉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断喝一声:“休得胡说!”
  许勤之不笑了,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老太尉,像在看一个鬼魂,阴恻恻地道:“傅太尉,您也不须着急。虽然傅五死了,他的书僮常随可还活着呢!到底如何,拉出来一问不就清楚了。”
  这话说出来,旁观的大臣们就有些犯嘀咕。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许勤之既认了罪,总逃不过一死,犯不着再横生枝节,莫非那傅玉还真是个欺世盗名之辈,这么些人都看走了眼?
  傅太尉只觉得头昏眼花,没有依凭几乎要倒在地上,只是连连以掌击打地面:“贱奴之言,岂足采信!”
  “哈哈哈,您看,您也怕了!您自家的奴仆总不至于与我这个外人一同诬陷主人吧!还是您也觉得,傅五这个才子之名得来有些亏心?”许勤之越说越痛快,苍白的脸庞浮起大片潮红,眸子也仿若点了漆,看着有些瘆人。
  郑廷尉当机立断截下这场官司:“休要歪缠,且不说傅玉已经无法对证。哪怕他确实让你捉刀代笔,你尽可拒绝,为何要杀人?”
  许勤之歪着脑袋思量了一会,喃喃地念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我也不想,我也不想的呀……”
  长吁一口气,郑廷尉整了整衣冠,转身下拜:“臣启圣人,疑犯行动甚是失常。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他亦亲口承认罪行,臣以为没必要再审。按律当先收监,待秋后处以绞刑。”
  皇帝支着手,没有回应,百官也沉默无语。一时之间,整个朝堂只回荡着许勤之絮絮叨叨的声音。
  “人人都道傅五鹤立鸡群,是,他天生便是只鹤,该翱翔九天。我们这些个鸡,打一落草就注定了前程。他只消把钱袋拍在桌上,我便得心甘情愿地奉上文章。否则以他的势力,我只怕连国子学都读不完。我阿耶阿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农人,他们拼了命把我送进京,我怎么能就这样回去……”
  士庶之间的鸿沟,不是一两天形成的。朝上的臣子们既出身士族,也有寒门子弟。平日意见不和时,也批判士族以姓氏骄人,或攻歼新贵粗鄙。但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无助地跪在殿堂之上,把士庶间那层温情的面纱撩开,露出尖锐而冷酷的真相。
  齐翔正思量该不该直接把他拖下去,许勤之的声音突然又拔高起来,眼睛都瞪成了血红色。“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硬是夺了我参加这次铨选的机会。那是我眼睛都盼出了血才盼来的!他怕我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他要把我绑在他身边,永远为他捉刀,永远作他的陪衬!”
  安尚书令不禁闭了眼,郑廷尉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我偏不甘心,偏不认命!他既不让我活,我便要他先死。我差一点就做成了,就差一点,哈哈哈哈……”
  一言未尽,原本看着如行尸槁木的许勤之忽然跳将起来。齐翔暗道不好,然还没等侍卫喊出一声护驾,他已经径直往最近的柱上撞去。
  明明是一个文弱书生,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撞之下,声音如同闷鼓,直如撞在了众人心上。血足足溅出三尺远,挨得近的几个老臣只觉一阵温热,颤巍巍地往脸上摸,满手的腥红。
  所有人都愣住了,武将们顶多是面色不虞。文官就精彩了,看惯了太平盛世,猛见着血连句场面话都说不出来,更有甚者直接就瘫在了地上。
  还是郑廷尉惊愕之余不忘给楚向澜使了个眼色,后者走过去探了探鼻息,转身回禀道:“已咽气了。”
  死一样的寂静,连呼吸声都不闻。殿上似乎还响彻着许勤之的狂笑声,听起来却像是在号啕,无端地悲凉。
  外头的风一阵紧似一阵,卷着枯枝残叶飞向屋头、檐下。即便是同一棵树上的叶子,也会有截然不同的命运,但同样都是被风带走,身不由己。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第一个案子结束!感觉没有什么悬疑气氛嘛,好吧,本来也不是悬疑小说+_+
  第13章 上巳水滨
  不管结果是否令人满意,这桩开年便搅得朝野上下不安的案子总算是结了,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哪怕只是表面。
  于是宫中开始忙着筹备三月三的袚禊,萧锦初最近上朝没见着傅太尉,于是挑了个时机去问她师兄。
  “怎么谁不见了都要问一问,是没旁的事要忙了?若真有心,你索性顶了安素的差事罢!”皇帝正与尚书令下棋,随口道。
  “若能如此甚好,臣也趁机歇一歇。”虽然有去职的危险,安素倒挺高兴,干脆地接道。
  “我这不是替您操心嘛!那老太尉就不是个省油的灯,明面上是为了孙子悲痛,怎么不干脆辞官算了。嫡的庶的全加起来他也得有二十多个孙子,就为了一个傅玉装得也太过了。”萧锦初一边观棋,一边从果盘里挑了个淮南贡的橘子。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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