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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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纶将帕垫在笔下,后脊微弯,在灯火间已见消瘦。
  “妖怪有妖怪的好。”楚纶低声说,“遇我这等久病之人,也不必怕染及自身。只是时日太短……便觉得难以知足。”
  笔滴答着墨,不再出声。
  楚纶登船离岸,乐言就在他的行囊中。路上春寒料峭,楚纶的病急转直下,竟不到半月便已躺身难起。人横卧病榻,请乐言为他焚书。
  “我恐怕难撑到京中。”楚纶抚平纸页,说,“许多残卷尚未完成,留于别人也是烧柴纸,不如你我今日一起,用来取暖。”
  乐言不肯,见得许多讼纸。
  楚纶说:“东乡诸案未翻,我负乡亲所托,死后……”
  乐言急声:“死不了!你死不了!”
  楚纶苦笑:“事到如今,怎还诓我。”
  乐言将书纸包回行囊,起身拍着楚纶的颊面,红通通着眼眶说:“你一心为志,才学不假,怎会死在这里?你必要名登榜首,为民请愿。你且等着,我、我虽爱哭,却很讲义气!我必不会叫你死。”
  楚纶一笑置之,说:“人各有命。”
  “你遇见我。”乐言起身,“便能安然无恙。”
  乐言前往黄泉,他有颐宁贤者的名牌在身,出入离津也无人能管。他从前跟在颐宁贤者身边,就是各级鬼差也不敢轻易得罪,因为颐宁贤者骂笔非凡,连临松君都不能免过,他们又哪里能招架得住。
  乐言一路畅通无阻,待拿到人命谱,便知事情已经稳了一半。他虽逃跑练得好,但最拿手的却是字,不论谁的字,只要经他看过,皆能仿得一模一样。乐言鬼鬼祟祟地寻到楚纶那一页,将“丧于急症”那一段抹干净,提笔写上“顺志而行,尽愿而终”,又稍作思忖,找到原本写有“天嘉十二年状元”的那一页,将这人的状元抹了。
  乐言悄声道声惭愧,将这人的名字看了,写得工工整整“左清昼”三个字。他虽不知道这个“左清昼”是谁,却也明白因为自己这一抹,此人必将错失今年状元之名。但是他看这人生平,分明写着“官运亨通,斩贪污、肃朝野”,一直活到了七十岁,便放下心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还了命谱,安心离去。
  “而后他便能够渐复寻常,赶上科考,如愿以偿。”苍霁打断乐言,倒着铺间冷酒,尝了尝,说,“世间哪有这般轻易的事情,虽然我尚不知道那人命谱是干什么的,也能猜到即便你改了楚纶,也必有人要去抵这一命,就是不知是谁来做这个倒霉鬼。”
  “不会的!”乐言慌声说,“我看查那一谱,确定无人会死!”
  “世事无常。”苍霁讽笑,“你已如愿,还管别人做什么。”
  乐言说:“慎之的病来得无缘无故,他又该为谁抵命?这般安排,本就为错。”
  “我听一个老头常道‘天地律法’,那么人命谱的安排想必自有人干。”苍霁说,“人各有命,何不认命?”
  乐言猛然抬首,看向净霖,连泪也不顾,只说:“君……君上便也是认命了吗?这等安排……这等安排叫我如何接受!难道天地生他一世,便只是要他垂病抱憾走一遭?我……我不服……”
  苍霁磕着杯口,道:“‘情’字皆是一团烂债。”
  乐言叩首:“我愿以命相抵,只求……”
  夜风猛起,吹得净霖衣袂飘飘。乐言话音未绝,便已散于风中。苍霁抬首见东边似有东西正追赶而来,他饮尽冷酒,起身走向净霖。
  “我嗅见……”苍霁皱眉,“笔香?”
  净霖说:“那是经香。”
  两人见得东边之物从天横过,竟是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妖狐皮毛浸满经香,口衔一人,跃身奔向华裳的客栈。但见狐狸之后追赶一人,手持荆鞭,大声呵斥。
  “狐妖以色祸人!竟欲与人私通!你害他一生性命尽结于此,还不肯松口!”
  狐狸摔撞在地,苍霁见他尾已断半,被打得血淋淋,更为骇然的是他口中衔着的那人已辨不出人样。狐狸呜咽哀声,死不松口,衔着那人一瘸一拐地逃入客栈。
  持鞭人还欲追,就听得华裳哼声。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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