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剑 第172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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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昏天暗地的灾祸之下,孩童老弱几乎难以幸存。尸体横七竖八地铺了满地。好些没有被雨水与大风卷走的百姓,也熬不住这一整晚的寒意,日头一出,开始发起高烧。
  白重景看着四野都在呻吟哀嚎的灾民,怔怔出神,心如刀绞,周身被一股强烈如潮的恐惧所浸透,只能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边上一青年见他干杵着不动,推攘着他手臂提醒道:“喂,小子,听清了没?那些得病的,肯出钱的就给他们抓一把治风寒的药,没钱的得马上赶走,不能叫他们死在这地方,又给我们多添一笔麻烦。病得半死的就当病死的算。一律搬走,可别听他们求情。谁人敢死缠烂打,拿你手上锄头一敲了事,立威震慑,省得他们见你脸嫩,得寸进尺。听见了吗?”
  白重景身形随他动作晃了晃,只有双足钉在原地,不做动弹,仿佛一具失魂的躯壳,正活在一个很是抑郁的梦里。
  青年见状不再劝说,只是嘟囔了句:“小孩子,没见识,这就吓傻了。”
  部分幸存的百姓见城内大妖全然不怜惜他们死活,心灰意冷,被小兵们驱赶,便埋头收拾了行李准备离开。
  一姑娘打着哆嗦,脸被黄泥糊得看不清面容,随家人落魄往前时停了一步,怯生生地问边上男人道:“张大哥,你不走吗?”
  男人蹲在地上,闻言“啐”了一口,哂笑道:“能去哪里?哪里都是一个死字!我劝你们也别折腾了,少元山上的那一剑,断送的不止是龙脉的命,还有我们的命。我们这些人都是少元山的陪葬品!还没认清这事实吗?”
  年轻姑娘想劝说,被前面的父亲拉了一把,形销骨立的男子说:“我们去南面找狐主。”
  男人抹了把脸,怨憎道:“呵,省些功夫吧,我就是从那边来的。真信了传闻的什么九尾狐宅心仁厚,师承白泽?都不过是嘴上的仁义道德。白泽斩断龙脉,今朝祸起有九成在他!九尾狐紧闭门户,放任我等去死。真是一对好师徒。你们去了也是一样,区别不过是死在这里,还是死在路上。”
  众人遭逢变故,亲友接连罹难,自然心怀怨恨。时局危迫之下,这股怨气在辗转流离中无处宣泄,只能依靠迁怒来图个痛快。至于恩怨的根源究竟在谁,早已理不清了,也无人在意。悲愤中的一句胡言,听过就算。
  可这些话落在旁人耳朵里,偏偏就不是一个味道了。
  生在都城,没有目睹过家国破碎,更没有经历过孤舟漂泊的王孙贵胄们,听到这颇为“大逆不道”的咒骂,只觉是一群从烂泥坑里爬出来的臭虫,在不识天高地侮辱尊贵的大妖。
  纵然是借他们一百个胆子,这群连狐主一根毛发都比不上的丧家犬,也不该妄提狐主的大名,何况是以这等轻蔑的语气。
  该治大不敬的重罪!
  恰好当初那位二公子与他的几位朋友就站在城门口,负责督查灾后的琐碎杂务。
  为首少年转过脸,似笑非笑地望向说话的人。
  他身后的一位同伴已会意上前,扬起手中马鞭,狠狠教训起那个灾民,边打边骂:“你这贱民,也敢指摘先生与狐主的不是?光是从你嘴里说出这二位的名字,就是脏了他们的身份!你这粪坑里爬出来的蛆虫,我都城的门口肯借你三分地已是仁慈,不感念我妖族的大恩,竟还心生怨怼,挑动民怨,干脆今日打杀了你,免得来日养痈成患!”
  马鞭被他用上了内力,一抽下去,血肉外翻,深可见骨。
  男人凄厉吼叫着在地上打滚,伤口上的血渍与坑洼中的泥水混合,模糊一片,在空中飞溅。
  白重景浑身战栗,忍不住冲上前去,一把拽住空中的鞭身,被鞭尾的余劲在胳膊上抽出一圈伤痕,粗声粗气地道:“不要打了!”
  少年眸光一凝,下意识回头看向二郎,见对方不做表示,才冷笑着道:“小东西,我管你是重明鸟还是什么狗屁鸟,这里是都城,容不得你放肆!小爷立规矩的时候,你也得给我乖乖在边上等着!”
  他狠狠一抽鞭子,竟没抢过白重景,眉梢微动,脸色当即阴沉下来,已带上了些许杀气。
  白重景松开手,不顾手心一道狭长的伤痕,对少年的威势没有畏惧,只是想到身在城中的倾风,气焰不由若了两分,生怕自己又做错事。低下头凄戚道:“他只是说错了一句话,难道就该死吗?”
  “当然了。”少年眸中戾气深重,扯起唇角,面目狰狞道,“在小爷这里,管不住自己嘴的都该死。城里都是这样的规矩。二郎宽仁,未与你斤斤计较,但不是你得寸进尺的理由。没有二郎,你连只野山鸡都不如,还敢来多管闲事?滚开!”
  白重景没有说话,只是站在男人身前不挪步,两只手紧紧攥着宽大下悬的袖口,心中宛如被雨水又浇了一遍。呆头呆脑的,像个叫人看了觉得碍眼的木头桩子。
  少年气笑道:“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小杂种。”
  白重景手指肌肉抽搐,只咬碎了牙龈,将这屈辱吞下。低着头,遮掩住眼中已不可遏止的怒火。
  二郎在身后饶有兴趣地旁观,不出声打断,也两不相帮,只当此事与自己无关。
  少年何曾被人如此落过脸面?眼神中满带刀光,恨不能将白重景活活剖开。胸中骂了无数句脏话,可因摸不准二郎的想法,不敢轻举妄动败他兴致。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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