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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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夙拂袖,“要怎样便怎样罢,孤不管了,吃死她算了!”
  卫夷摇头失语,温和地对桓夙行了礼,便背着药箱告辞离去。
  桓夙已经踱到了木架旁,梳妆台摆着一只紫檀色的木梳,铜镜如洗,偏殿里的微风细细密密,梨花沐雪,身后的帘帐里传来窸窣的穿衣声,桓夙转身,只见一张通红如充血的脸蛋刺目地闯入眼帘,他悚然一惊。
  红帘摇晃了晃,孟宓连滚带爬地钻出来,脸色潮红,比后园的玛瑙牡丹不遑多让,她行动迟缓地套上鞋袜,腿一软,对桓夙的方向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真是笨得让人恨不得一脚踩上去。
  桓夙深吸气,冷眼走过来,拎小鸡似的将人从地上扯起来,少年这些年也曾胡服骑射,手臂坚实有力,孟宓这小胖妞儿也不得不被烂泥扶上墙,被他死死地扣在手心里。
  被力量所压制的孟宓作出惊恐状,挣扎不得,不敢高声,但身体诚实得直哆嗦,忽听得桓夙冷声道:“病没好,下床作甚么!”
  “我、我……”孟宓轻声道,“入宫时,我娘给我塞了个包袱上马车的……”
  桓夙的怒火迟疑了一瞬,“你念家了?”
  家里的美食比不上楚宫里的珍馐,但她从心所欲不用太多拘束,即便孟老爹将红油肘子藏在最高层的梨木架子上,她也能搬梯子取下来。
  她自然是想家的,于是实诚地拼命点头。
  怎奈她不晓得,桓夙自幼对人人都视为等闲的“家”,却沾带了一些铜镜窥物的扭曲,但凡听人提及,莫名便动肝火,软趴趴的孟宓被扔到一旁继续与冰凉的地面为伴,贴脸于地。
  初曦尽去,金色的阳光落入偏殿,他挺拔的身形轮廓在地上投掷出哀戚孤僻的一道修影,只一抬眸,他抿着双唇,目色如火,便又觉得,那哀戚孤僻什么的,全是幻觉。
  桓夙疾步走回漱玉殿,宫人来信,按在他的案头。
  竹简三卷,桓夙肃冷着一张脸,挑出最右侧的一卷,递给小包子,“念。”
  “乙未,成公十一年,上阳君蔺华与秦师会于崤,深夜只身入盟,秦师,不战自溃……”小包子不懂国家战事,但却隐隐有种直觉,“秦师不战自溃”这六个字不过说来轻巧,分量却是极重的,否则他跟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楚小侯爷,绝不至于攒紧了眉宇,抿着薄唇一言不发。
  小包子为难地放下了竹简,假意道:“大王,小的不识字了。”
  桓夙从抿住的唇中抽出两个字:“废物。”
  若是孟宓,她便不会……桓夙握了握眉头,将眉心搓出更深的倦意,小包子意欲探究,他抽回小包子奉回的竹简砸在他的头上,小包子的头被砸出一个包,真成了小包子。
  桓夙冷峻如霜的脸溢出一丝极快的笑,小包子一愣,很快他又侧过眼眸。
  “滚吧。”
  “诺。”
  小包子起身要走,桓夙想到什么,皱眉,出声绊住他的脚,“慢着。”
  小包子想捂头,但不敢在楚侯面前有这等小动作,叫桓夙肝火更炽,桓夙哼笑,“孟宓入楚宫时,车中是否还有一包袱?”
  他摇头,“小的不知。”
  “去找。”桓夙喜怒难辨地挥手,“找到了给她。还有药膳,给她端过去。”
  偌大的漱玉殿,只剩下桓夙一个人了,身体微微后仰,窗外婆娑地划开风吹竹林萧瑟幽静的清音,倒和琴声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桓夙将左侧的那一卷竹简翻开,梨花溶溶的暗香于无声处缓慢地氤氲起来。
  整片竹简,他一个字也读不下去了。
  他恍然间想到一张脸,畏畏缩缩地不敢看他,耳梢会因为落入食物的字音而翕动,瞬间眼睛便会亮起来。
  世上真的有珍馐么?对他而言,汤水和白粥,也不过是有米和没米的区别罢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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