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凝望(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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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着不成文的惯例,高三的学长姊常常会带着酒参加学弟妹们成发后的庆功宴。张逸光和江语凝採购完酒水零食回社办的路上,遇到了社长学妹。张逸光给她一个非常肯定的笑容,拍拍她的肩说你真的做得很棒,我的眼光真好。
  学妹靦腆接受了他的称讚,但她没有马上离开,也没有想跟着他们一起走回社办,就只是站在张逸光面前欲言又止。
  江语凝看出了她的心思,接过张逸光手上的塑胶袋,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先走啦。她轻声说。
  而那个笑容却让张逸光的心脏像是被掐住一样难受。
  先回到社办的江语凝和学弟妹们打过招呼,拎者酒水走到自己同届身旁,像送礼物般把冰凉的铁铝罐送到他们手中。而她自己没有动,她坐在教室一角,兀自拿起一阵子未碰的吉他,随兴地哼唱起来。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热络的谈天以及旋律,张逸光和黄雨晴一前一后地走进来,所有人开始鼓譟。
  「哦?是两任社长耶!」
  「哇居然当压轴让我们等。」
  张逸光笑而不语,从塑胶袋中挑了酒精浓度最高的那一罐,扭开高举着,「庆祝成果发表会圆满成功!」大家也纷纷举起手中的饮料庆祝着,他看见一旁的江语凝,「喂,江语凝也一起庆祝啊!」
  而她扬起浅浅的笑容,举着手中的水壶,平淡地说了句:「以水代酒。」张逸光觉得无趣,转头喝光手中那瓶威士忌可乐。在眾人喧闹鼓舞中,江语凝偷偷观察着他们,她发现张逸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而学妹则看似无恙但异常安静。但她没有多想,自顾自地拨弄起〈相信〉的旋律。
  扭开第二罐威士忌可乐的张逸光闻声回过头,此刻他的眼神已有些迷濛,双颊也因快速摄取酒精而染上緋红。他看着江语凝笑了出来,笑声中却好像缺漏了些甚么。
  「跟你们说的话你们一定不相信,但是当初我跟江语凝的第一句对话就是『同学你要不要加入吉他社?』有够荒唐,从头唐到尾。」张逸光已经微醺,话也开始多了起来,「是不是超级俗滥的搭訕?」
  他的话加上有点迟钝但浮夸的动作引来一阵哄堂大笑,江语凝也放下手中的吉他,专注聆听他听他细数过往。
  「我第一次上台表演,是她鼓励我的。就是圣诞节那次啊,高三的你们记不记得?」往事欢乐的画面彷彿此刻投影在他们面前,江语凝也笑了说声记得,「就是她告诉我那句话,她跟我说如果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就真的办不到了。所以从那之后开始,我就一直很相信自己,一直很相信。」
  然而,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学妹却在此时开始啜泣。眾人诧异的转过头看着掉泪的黄雨晴,但张逸光彷彿没有没看见也没听见似地,继续侃侃而谈,「去年那个真心话到冒险,」他揍了一拳当时出题目的好友,「你不应该出『我有没有在跟江语凝谈恋爱』,而是应该出『我是不是喜欢她』,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江语凝查觉到事态逐渐失控,她看学妹那边有人帮忙安抚,于是她走到张逸光的面前,意图拿走他手上那罐快要见底的酒,「张逸光,你喝醉了。」而他死死抓着不放,甚至藉此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迷濛的眼神却把深刻的情感崭露无遗。他看着江语凝,方才的滔滔不绝都成了哑口无言。张逸光趁着酒意,最勇敢的事情只是把她拉进怀中,用力地、慌张地,彷彿要把她嵌进身体里。
  这样的景象并没有点燃大家八卦的玩心,因为他们从没见过那个温煦的张逸光如此刻般失控。
  江语凝狠狠捶了他的肩膀,「张逸光你冷静一点!」好不容易挣脱那个狂乱的怀抱,她面容冷清地凝视着他,「我觉得我们需要单独谈一谈。」
  从社办走回樱花树下的路程只是沉默。张逸光刚才炽热不堪的脑袋已经降温,他想起自己的举动便无地自容,醉意早已随着愧疚和羞赧消退无踪。
  江语凝在樱花树下悄然回头,他看见张逸光那双仓皇的眼眸没有开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鼓起勇气道歉,看到江语凝接受的眼神后他松了口气,但接着又像是想到甚么一样,继续说下去:「可是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我很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江语凝乱了阵脚,她睁着平板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睛,想说些什么却哽在咽喉无法出声。夕阳在他的背后,他頎长的影子一路延伸到她的脚底下。
  一阵风吹过来,樱花稀稀落落的花瓣下起一场樱粉色的朦胧樱雨,张逸光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惆悵地笑了出来。
  「我早就知道了,你喜欢的人是李宸海。」语落,张逸光看见眼里的人僵硬的脸庞和惶恐的神情,他踏着底下残败的碎花一步步朝她靠近,「江语凝,你觉得那种感情真的是喜欢吗?还是你只是分不清楚那是友情还是爱情?为什么女生会喜欢上女生?」他搭上她的肩膀,而江语凝痛苦地闭上眼睛。
  一切都比三月盛开在枝椏间的樱花还要荒唐至极。在万物復甦的春日里,他们却感觉有甚么东西正在死去。
  「这种爱是正常的吗?」
  清脆的声响盖过远方海潮的声音,张逸光的左耳如春雷乍鸣。他摀着灼烧的左脸庞,转过头映入眼里的景象像是被慢动作播映。
  江语凝紧紧咬住下唇,那双眼睛里参杂着愤懣、绝望、哀伤以及许多难以见得的情绪,在瞳孔深处燃成一片悲悽的晦暗不明。她用尽全力噙住眼眶里的泪水,倔强得不论如何都不让它掉下来。
  而他们的春天只剩下喧闹过后的死寂。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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