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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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遥动了动唇,她想讽刺一句,这个男人还挺有自知之明,但看着冰冷的石碑,却没能说出口。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和父亲的关系很好,她在读幼儿园的时候,常常很自豪的告诉所有的小伙伴,爸爸是个大英雄,他虽然不经常在家,偶尔赶不上她的家长会和生日,但她的妈妈说,爸爸像超人一样正在拯救遇到困难的人,所以她原谅了总是很忙很忙的爸爸。
  后来,她慢慢长大,知道爸爸并不是什么厉害的超人,他在外面做的,大多是些不值得夸耀的琐事,东家吵架西家丢了东西,他都要管,当他脱下那身警服,回到家,他仍然不能安心做他们家的支柱,邻里有任何事,他都热心帮忙,把自己的家扔在一边。
  俞遥第一次对这个父亲感到不满,是读小学时,她看着父亲去帮一个毫无关系的邻居搬煤气罐,而他们家正好也需要换煤气罐,是她瘦弱的母亲一点点满头大汗扛上楼的。她那时想,爸爸是看不到她们也需要他吗?
  这只是件小事,可是小事越积越多,终究爆发了。那一个爆发的点就是母亲的死。
  俞遥刚上初中的时候,母亲怀了二胎,父亲很高兴,待在家里的时间多了些。俞遥住校,每周只能回来一次,每回回来她都坐在母亲身边看她的肚子,她很期待母亲肚子里的弟弟出生。
  预产期将近那几天,俞遥很担心,但父亲说他会请假几天待在家里专心照顾母亲。可是结果呢?结果周末俞遥放假回家,高兴的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是母亲的尸体。
  她已经死了一天了。鲜血浸透了她半个身体,长长的红色拖痕从厕所一直到客厅。俞遥几乎能想象得到,她是怎么在厕所里不小心摔倒,忍着疼痛挣扎着爬出来,想到客厅里打电话求救。然而她的身体并不好,或许是摔得太狠,力竭后没能打出去那个求救电话,就在这里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俞遥手臂里的书包和钥匙一起摔在地上,她扑过去,触到了母亲冰冷的尸体,摸到了她毫无动静的大肚子。她疯了一样的喊她,可是她不会给她任何反应了,不会温柔的笑,不会喊她宝贝女儿。她赤红着眼睛在沙发缝隙里找到了母亲的手机,拨打父亲电话。
  那边没人接,她哭着打了三次,那边才接通,传出父亲的声音。
  “你在哪?”俞遥咬牙切齿的问他。
  电话那边的父亲声音疲惫,背景音一片嘈杂。他说:“怎么了?你回家了?我这边有突发事件需要出警,我晚上就回……”
  俞遥打断他,几乎是撕裂嗓子的喊出来,“你不是说要在家照顾妈的吗?你不是说你会在家的吗?!”
  电话那边的人终于察觉到不对,问她:“怎么了,你妈怎么了,她是不是发动了?你先联系你外婆,我马上、我马上就……”
  俞遥挂掉了电话。她再也不想听这个男人说任何一句话,这个骗子!这个害死了母亲和弟弟的骗子!
  后来,她打了电话给奶奶,大舅舅过来处理尸体。母亲是昏迷后失血过多死的,肚子里的男婴是活生生憋死的。那个男人回来后,跪地大哭,她就那么冷漠的看着他哭,没有喊他一声爸爸。
  之后那么多年,她再没喊过他一句爸爸,她开始故意气他,不听他的话,他不喜欢什么她就去做什么,恨不得他死。
  现在好了,他真的死了。
  俞遥并不想哭,她的情绪很复杂,无法言说。
  忽然起了风,将两旁的树吹得沙沙作响。俞遥终究走上前,把那束白菊轻轻放到了碑前,开口说:“你这辈子都忙着到处当英雄,最后也是为了当英雄死的,也算完成人生理想了,求仁得仁,我不评价,希望你最后没有后悔。”
  他是个好人,她知道,可就算他死了,她也不会跟他和解,这里她以后也不会再来。
  他们各自坚持自己的,都不后悔。
  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墓园,距离纪念碑有一段很长的距离。车里还有很多白菊,虽然江仲林没说,但俞遥差不多猜到他是带她去看谁的,所以她主动将那些白菊抱在了怀里。
  最开始看到的,是江仲林的父母合葬墓。俞遥为他们献了花,喊了爸妈,拜过三拜。江仲林的父母是一对开明的父母,有着高级知识分子特有的气质,特别是江母,对她很好。
  还有外婆的墓,外婆是俞遥除了母亲之外最喜欢的长辈,在母亲死后的那段时间,她不想留在家里,就去外婆那里住了半年,如果不是因为舅舅舅妈有意见,她可能会陪外婆久一些。在她上高中时,外婆病死了。
  旁边是母亲的墓和……她自己的墓。
  江仲林静静看她走过一个个亲人的墓碑,最后将眼神停在她自己的墓碑上。
  他说:“岳母和外婆的墓,是老墓园搬迁时岳父移到这里来的,你的墓,是你失踪五年后,岳父给你造的。”
  那人给她立墓碑,他却把她的寻人消息挂到四十年后。
  “我看着这个墓碑,觉得怪怪的。”俞遥擦了擦眼泪,声音尽可能轻松。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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