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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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倓愣怔无语,却见那眉眼温柔的少女轻点沙盘,慢悠悠地道:“我的才能不如您,我提出了这么多的困局,也被您一一化解,可见帝王之道,您的确无比出色。同样的,御下之术您也比我出彩,我只能重用忠臣良将,而您却能将小人和君子一同征用,平衡朝堂,化无为有。在这场战役之中,您选择了退兵,而不是继续攻打,证明您是个仁君,是个贤王,那我还有什么反抗的必要呢?”
  “百姓们会在乎统治他们的帝皇是谁吗?不会——平民百姓的要求很简单,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就是好皇帝了。再打下去无非也是掀起更多的硝烟与战火,更多的杀孽,更多的死亡。我将城池拱手相让,以一己生死换来百姓安康,便是留下千古骂名,又有何妨?”
  木舒微笑,纤细娇弱的少女,眉眼却带着清风霁月的大气舒朗:“求仁得仁,至少我问心无愧了,不是吗?”
  ——倓儿,我和亲吐蕃是为了大唐盛世,若不能使和亲功德圆满,如何换来百姓安康?
  ——我若是回去了,你便再无出头之日,便是性命无忧,我的问心无愧呢?我的问心无愧呢?!
  “……是啊。”李倓冷淡地垂下眼帘,望着布满红色旗帜的沙盘,话音低哑地道,“成皇者,有人追逐百年之后千古一帝之名,有人贪恋大权在握的高高在上,也有人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坐享这荣华富贵,坐拥这百里江山。”
  “天下间至高无上的权利与地位,哪怕前路宛如钢丝之险,渴慕者却仍多如过江之鲫。”
  ——可是龙椅皇位,坐下去的,拥有的又何止是这山河万里?
  ——还有这江山里的万千百姓。
  “若不能以己心忧天下之忧,不能以血济百姓之苦,不能以命换苍生之福——这皇帝又算什么皇帝呢?”
  李倓的一声喃喃低语,落在木舒的耳中,却让她顿时一脸懵逼。
  #少年,觉悟不错啊。#
  #次奥!既然这么有觉悟那你干啥子放着光明的前程不要去投奔反派啊?!#
  木舒惊觉这其中可能有自己不知道的内幕,九天核心的钧天君必定是皇室中人,那面前之人是为了夺得皇位才勾结南诏反唐的吗?可是那也不对,如今一场沙盘战役下来,彼此都已经将对方的心性手段摸索得七七八八了。此人的治国之道与弄权之术精湛得让木舒自叹弗如,该说九天不愧是能自诩为天的人,其兵法国策都已臻化境,便是被誉为天纵奇才的顾惜朝所书的《七略》,都会因此而逊色三分。
  九天传承的秘法《九天兵鉴》,从南北朝流传至今,不知经手过多少惊才艳艳之辈,其中的内容被不断充实与完善,取其精华而去其糟粕,落到本代九天手里时已是集百家之长。面对这样可怕的对手,能够在最后反戈一击之后坦然认输,木舒自觉得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行军布阵非她所长,治国之道亦然,不过是为了写书才不断充实自我罢了,与木舒本身的生活并无太大牵连。
  ——她最擅长的,反而是人心之道。
  眼看着事有可为,木舒斟酌着自己的言语,故作漫不经心地道:“与公子过招,在下自叹弗如,只是这贤明君王,到底不是随处可见的。总归唐国是没这个福分的,唉,慢则五年,快则三余,这唐国的天下就要乱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何不为皇
  李倓一边摆弄着棋子一边追忆往昔,听闻木舒这话一时间还未能反应过来, 等到他想清楚对方话语中的含义之后, 顿时猛然抬头, 一双清雅贵气的丹凤眼微微眯起,隐现锋芒:“哦?何出此言?”
  “您国策学得这样好, 您怎么会不知晓?”木舒故作诧异地微微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斩钉截铁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的锐利,半讽半刺地道, “当今圣上宠信奸佞, 前有杨国忠, 后有安禄山,宦官当道, 奸臣持政, 比之方才国策之战中我之地位又有何区别?其艰险之处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天宝四年, 雁门关玄甲铁骑之变, 统帅薛直战死,雁门关落入安禄山之手, 公子敢说一无所知?”
  “安禄山作为三镇节度使, 手握兵权, 钱权粮势皆尽齐备。可这么个人却能在圣上面前装得跟龟孙子一般无二, 能跳胡旋舞取乐圣上, 认杨贵妃为母,公子莫不是以为他天生如此,自甘下贱?堂堂节度使就能低声下气到这等地步?却不知外人看他可笑, 他却笑外人愚痴。如今连天下九关——兵家必争之地雁门关都落入了安禄山之手,公子你当真觉得他就是那忠君爱国为此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的忠良之辈?”
  ——倘若不是骨子里头自甘下贱的人,那对方的一切行为套上“忍辱负重”四字,可就显得触目惊心了。
  ——而安禄山从一个半带突厥胡人的血脉爬到如今位极人臣的高度上,又怎么可能自甘下贱呢?
  “明国先辈流传着一句老话,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木舒凝视着李倓,虽然隔着半张面具,但是木舒仍然从其下颚的肌肉、唇部以及眼睛分辨出他此时糟糕的心绪,思忖着火候已至,才重重地砸出了一个实锤,“公子不妨去查探一番安禄山治下的范阳郡雄武城,对外安禄山说是为了抵御外敌的侵占,但是其中门道是非之多令人咋舌不已,那句老话应验了多少,公子可以思索一番。”
  李倓面色难看,有许多话想说,有许多问题想问,但最终都只能咽入喉中,换来一声轻叹:“知晓了,我自会去查探清楚的。”
  见其愠怒不渝不似作假,木舒心头越发觉得奇怪了,既然对谋逆之事如此厌憎,又缘何要与南诏王同流合污呢?木舒对其中蹊跷百思不得其解,伸手在点心盒子里掏了一块玫瑰酥出来,却不吃,只是用手绢将它轻柔地包起来。仗着自己如今有护罩保佑,便胆大包天地直言道:“实话说,公子,方才与您一战,我也知晓您并非那等通敌叛国之辈,既然如此,您为何要勾结外敌,祸及大唐苍生呢?”
  木舒如此问话可谓是危险至极,就差没指着李倓的鼻子问他这么做的目的为何了。换做是最初相遇之时,李倓只怕要嘲笑对方天真愚蠢,自己心中沟壑万千,又岂是她一介闺阁女子能懂的?但是如今经历了沙盘一战,木舒在他的心中又是个不逊色自己的武学宗师,只不过酷爱藏拙卖乖罢了——这心境变化了,态度上自然就有了不同,此时李倓不觉得被人冒犯,反而还产生了微妙的自豪感。
  ——唯一憧憬仰慕视作毕生知己宿敌的大哥玄天君李复与自己形同陌路,身边又尽是扯后腿的猪队友,李倓实在憋屈太久了。
  “先前听你所言,我原以为你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了呢。”就像每个死于话多的反派一样,李倓矜持地微微颔首,却还是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我之作为,自然是为了大唐山河长久的安宁与祥和,否则又如何会与这等鼠辈为谋?”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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