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45一九七六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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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宁在墓园门口等了四五分钟,另一辆车也在门口缓缓停下。外公连同表舅一家皆着一袭黑衣,面容端肃。
  听到车门“啪”的一声合上的脆响,方宁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后面已经没有人了。嗯,还好赵芝花没来添堵。
  小舅舅要过去搀扶,陈老爷子摆了摆手说不用。
  虽然他摆手的动作很坚决,可每走一步,膝盖就抖一下,好像已经脆弱到无法承载身躯的重量。
  他的背虾米似的佝偻下去,头发短短几年间就像是脱过色一样,再不见一点儿黑亮的光泽,变成了又蓬又草的脏灰色。
  方宁看着外公的背影回想:他今年多少岁了?
  自从外婆去世后,她就不太能记得住外公的年龄。
  在心里默默算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76岁。76岁是个怎样的年纪呢?
  大概是秋分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树叶即将褪去最后一抹残绿,被风一吹就抽干了精神气,变得干枯而薄脆,更是再经不得一点儿风吹雨打。
  外公也老了,这几年老得尤其快。
  一行人向北,再向北,穿过一列列墓碑,因为走得太缓慢,像是总也到不了头似的。
  终于,他们在一块黑色的石碑前停下脚步,碑上盖满尘土,碑上还挂着一朵灰灰的绸花——上一年的这个时候,它应当还是极鲜艳的大红色。
  小舅舅把那朵旧绸花取下,从袋子里取出朵新的挂上去。
  外公默默地等他挂完,伸出手低声道:“抹布。”
  小舅舅拧开一瓶矿泉水倒在崭新的白毛巾上润湿后递给他。
  外公接过,手向前够,脊背也因此弯得更深,像是快要折断一样。爸爸妈妈在他身侧护着,防止他跌倒。
  抹布在石碑上颤巍巍地游移着,上面烫金的字逐渐变得清晰。照片下印着“慈母袁玉兰之墓”,两侧是生卒年月。
  他反复擦拭的时候,方宁和另几个小辈就在碑前的小案台和地上摆上果供,皆是些时令水果、糕点一类的。
  外公好不容易把那覆着无数新尘旧泥的石碑擦干净,吭哧吭哧地喘了几口气,无比疲惫的样子。他的目光往右边瞥了瞥,对着正往盘子里装蛇果的方宁说:“那边……也摆一点吧。”
  方宁点点头,新拿出两个盘子,一盘装了两只深红而饱满的蛇果,另一盘迭了几块绿豆糕,双手平端着往右边去了。
  另一块碑前,小舅舅已经在打理了。
  一块同样制式的石碑,只是没有照片。下面刻着的是“孝男陈今书之墓”。
  陈今书是陈婉琴和陈知骐的亲生哥哥,生于1972年4月11日,殁于1976年7月28日,幼年早夭,所以他一直是家里不算禁忌的禁忌,很少被提及。
  1976年7月28日,唐市发生了强度为里氏7.8级的地震。在这场举国震惊的大地震中,有20余万人丧生,其中也包括陈家的大儿子陈今书。
  有关她这个大舅去世的具体细节,方宁不得而知,也从没有人谈起过。
  但从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中,方宁听闻,正是因为这位大舅舅在唐市的大地震中死亡,外公外婆才又生了小舅舅。
  这个传闻是很有根据的。陈婉琴生于1975年12月冬至,陈知骐生于1977年8月末,算算时间,刚好是地震那一年年底怀上。
  四十几年前,重男轻女的思想较如今更为根深蒂固,城市和乡村都是一个样,家里没有儿子是要被亲戚和街坊们指指点点的。
  在这种背景之下,陈家夫妇才会在陈婉琴出生不到一年后就急着再生一个孩子。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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